后来开始有情书送来,经常有人在课间喊:“方舟,有人找!”
每次都是那个姑娘,白皙高挑,笑起来明艳动人。
其实方舟不太喜欢这样的——太漂亮、太张扬、太自信、大道理一堆一堆的姑娘,会让男生有压力。
姜梨送来的情书什么的,方舟没有拆开看过,总是随手扔到桌洞里,和一堆杂物放在一起。说不清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之后,方舟开始觉得不太好,于是当姜梨再来时,他把之前她寄来的东西一股脑地拿出来,全都塞到她怀里说:“我不喜欢你,你寄来的情书,我一封都没看过,现在物归原主,你也别费心思了。”
姜梨抱着那一堆情书,愣了愣,眼底有受伤的情绪划过。
方舟想,她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结果他刚要转身离开,就被姜梨一把抓住,又是那个明艳动人的笑,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喜悦,她说:“想不到,你竟然都好好保留着这些东西。”
方舟:“......”他没有刻意保留,只是因为平日做事条理,桌洞里面的物品放置也规划得细致,各种物品都仔仔细细地放在该在的地方,没有像陈东尔那样邋遢,试卷窝成团就往里塞,各种拆了封的零食饮料也往里塞,以至于再把试卷拿出来时,上面经常沾满油乎乎的不明液体。
他刚想解释,姜梨就已经打断了他:“谢谢你。”
“谢我什么?”
姜梨说:“谢谢你替我保留下了珍贵的回忆——我是第一次给一个男生写情书,你不喜欢我,不回应我,那都不要紧。只是,可不可以麻烦你替我保留着这些书信?等到哪一天我不喜欢你了,就要回来,到时候我也可以看看,曾经为了追到一个男孩,我究竟努力了多少。”
她说这话的时候,头微微歪着,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真诚和恳切。
方舟心头一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道:“行吧,”接着又说,“希望你早点放下。”每次都要来门口拿信,他觉得有些麻烦。
姜梨竟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嘻嘻地说:“不会打扰你的!”
于是最后,方舟拿着先前收到的几封情书,外加新来的一封,满载而归。
回到座位上时,陈东尔问他:“方舟,你不是去跟姜梨划清界限的吗?”
方舟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无奈一笑。他想,姜梨可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
后来,姜梨还是每周写信,但每次都会叫住人说:“请转交到方舟手上。”
久而久之,方舟班大部分人都认识了姜梨,有几个甚至已经麻木,一看到姜梨和她手里的信,抽过来掉头就走,进了教室就喊:“方舟,又有你的信!”
姜梨的信,方舟从来没有看过。他只是忠实地履行着一个“保管员”的职责,甚至备了一个纸箱,把信按时间顺序排排齐密封好,就等它的主人哪天来将它领回。
不知不觉高三了,学业压力日重,渐渐姜梨的信也少了,偶尔会有小玩意儿送来,方舟也全部放到纸箱里没有动过。
直到一直陪着他长大、甚至比父母和亲姐姐都要亲的爷爷奶奶一周之间接连离世,直到家里的生意出现问题,生活境遇一落千丈,方舟才发现自己究竟是多么脆弱不堪。
他浑浑噩噩回到学校,期中考试时成绩一落千丈。
考完试后,班主任找他谈话,拿着一张78分的数学卷子(满分150分),很沉地叹气道:“方舟,我真的没有想到,这样一张试卷竟然是你写的。听其他老师反映最近你很不在状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方舟没说话。
班主任又说:“方舟啊,时间不多了。你本来是能去985的苗子,可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
方舟还是没说话。
班主任又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说啊。”
方舟依然没说话,沉默得像尊雕塑。
班主任看了他许久,终于还是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班里的高考倒计时还在继续,明明还是三位数,偏偏要用刺目的红笔标出来。陈东尔问他:“老班骂你了?”
方舟摇头。
陈东尔伸手拦着他肩说:“多少年的哥们儿了,说说看嘛,舟儿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我们都很担心的嘛。”
方舟突然觉得很烦,所有人都在问他怎么了,所有人都在跟他说,有困难跟我说啊。
可他根本不想说啊!他已经太知道说出来的后果,太受够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小心翼翼的、怜悯的、仿佛在同情弱者的目光——可他不需要这些啊!他是方舟啊!他是一直被众星捧月被羡慕被嫉妒的方舟啊!
方舟突然摔了书,拂开陈东尔的胳膊就冲了出去。
陈东尔在他背后大叫:“方舟,你他娘的发什么神经!”
可方舟不管,一口气冲出了很远很远,等他终于筋疲力竭停下来时,只有路旁小卖部昏黄的灯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点缀。
他想,学校真大啊,怎么跑了这么久还没跑出去啊。
他走到小卖部前面,说:“烟和打火机。”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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