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之前,先要好好回想这个镜子为什么会破,破得有多厉害,再确定值不值得圆回来。
李妙不想在陷入那种一念而起的冲动里,她在张子文身上吃过了教训,李妙后来想起,其实在见到张子文第一面起她就已经有了判断,可这并没有改变什么,后头发生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得,他就像专为她量身定做的诱饵,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动摇她,她因此对他生出了一种反射性的,加倍苛刻的挑剔。
敲门声响起,李妙过去打开门,张子文右手提着个礼盒,左手拿着一束花站在门口,他颇为局促,看到她笑了一下。
还不如不笑。
李妙侧身让他进来:“不用换鞋。”厨房里的人听到动静都出来了,周香林先过来,说:“哎呀,子文来了,吃了早饭没?啊,还带东西来干嘛啊,真是的,花给我的?”周香梅从来没接待过上门带花的客人,新奇又兴奋,拿着花急着找个地方插上,“要枯了,得放在水里,我去找个瓶子,我记得楼上好像有个花瓶!”她急忙上了楼,周母眼睛不太好,就站在后头安静仔细地看着他。李妙带着张子文去沙发上坐下,周香林喊着让她给子文倒杯水,就又进了厨房,周母也跟着进去了。
外头就只剩下他们俩了。
李妙站起来,问:“要喝水吗?”张子文说不用,让她坐下,李妙只好坐下,好像又有风从哪里钻进来,她起了鸡皮疙瘩,打了个冷颤。
张子文却好像不觉得冷,他连围巾都没取,脖子和下巴都藏得好好得,风找不到入口。
李妙越坐越冷,她又站起来,想去楼上找件衣服穿。
“你去哪儿?”她一动张子文就跟着起来了,跟在她身后,像个怯生的小孩子,只认识她一个人。
李妙:“我去加件衣服,坐着冷,你不冷吗?”
张子文说不冷,还是跟在她身后。
李妙无奈:“我一会儿就下来。”
张子文正要说什么,忽然停住了,李妙回头一看,周香梅从楼上下来了,抱着个大花瓶。
“我就记得家里有个花瓶,你外婆还老说这东西没用又占地方,你看,今天不就用上了。”周香梅乐道。
李妙问这要放哪儿啊周香梅左看右看,也拿不定主要,张子文说就放厨房吧,可以吸吸油烟。
李妙瞪他一眼,觉得他是在取笑人。
周香梅却深以为然,抱着花瓶去了厨房:“也给你外婆看看,这大冬天的还有花看,多好。”
周香梅一走李妙就上了楼,也不管张子文是不是跟在后头。她进了房间把门一关,听着外头的动静,楼梯上好像有脚步声,慢慢朝她这里靠近,李妙赶紧把门锁上,外头传来一声轻笑,李妙立即怒了,她忍住这口气,离开门口,打开柜子,在里面恶狠狠地翻了半天,翻得衣架子撞在一起哗啦啦的响,气还没消,找到一件高领毛衣,李妙穿上,对着镜子把毛衣领都翻起来,就像个围巾似得兜住了半张脸,这才觉得安全一点,她只露出一双眼睛,一鼓作气地打开了门。
门外并没有人。
李妙愣住了,愤怒突然变得可笑,刚刚那些脚步声和轻笑原来只是她的臆想,她低下头,盯着脚下的泛黄的地板,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寒风呼啸而起,她的毛衣领只是自欺欺人。
“还冷吗?”张子文的声音忽然响起,李妙猛然抬起头,看见他从门边走出来。
张子文看了她一眼,忍着笑,接着把围巾给解下来了。
李妙没动,任由他把自己的毛衣领子翻下来,把围巾一圈圈地绕在自己的脖子上,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和味道,层层将她裹住,好像她就躲在他的颈窝里,一点缝隙都不留给冷风。
李妙是个意志不坚的人,她太普通,趋热避寒是本能,她难以抵抗温暖,寒冷让人变得软弱,都是冬天的错。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想,都是冬天的错。
离开了这里,她就会好了,回到那个炎热的地方,她就不会再沉溺于这点暖意了。
现在,让她放纵一下吧。
周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周香林心情大好,话多得不得了,有点像当年李开源还在的时候,全是张子文给了她底气。李妙只当没看见,默默地吃,张子文还能应付得过来,实在慌了,就看她,眼神可怜,向她求救,她看过来,他就满足了,像得了支持,又能接着应对,反正在她面前他总是愿意显得可怜,因为知道她会心软,李妙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到这种经验,她从前都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心软的人,谁都说她冷淡,只有他偏偏看出来她的内里柔软。李妙想不起来他们当时在一起时她是什么样儿的了,她也想不起当时的张子文是什么样子,好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他们和当时的两个人全无关系,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吃完饭,周香林随口道:“子文你也跟她一起去Z市坐飞机吧?”李妙佯装无事,心里发慌,她根本没和张子文说自己今天就要走的事,张子文看她一眼:“是,我和妙妙一起走。”李妙不敢看他,她莫名负疚。周香林忙着上楼去给她拿行李,周母和周香梅则去厨房,让她带一点家里做的吃食。
席上只剩他们二人,李妙刚要起来,桌子底下张子文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她不敢大动,低声叱道:“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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