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人不愿峦英越过高山河川去那遥遥的京城,可冯峦英对此却很是兴奋。在冯家小院的橘子树下,冯峦英拉着前来劝说她的二哥冯峦均的手,眸光里风采飞扬:“二哥,我要去京城,要去皇宫里,那里是整个大周最显赫最尊贵的地方,去了那儿,往后我便是想要星星也能要到了!”
冯峦均直到现在也忘不掉三妹那时的眼神,那样热切的向往,叫人不敢去戳破。
可当下他仍旧是嘟囔道:“即便你现下想要星星,哥哥们也会去替你摘来的。”
冯峦英听过了却是长叹口气,揽住了冯峦均的手臂:“二哥,你们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力,天上的星星那哪是说够就能够到的,普天下只有巍巍在上的天子,才能拥有。”
那时正是橘花盛开的时节,冯峦英话音落下,微风吹过,朵朵洁白的橘花带着香气如雨般纷纷而下。
冯峦均抿住了唇,捏着拳头再说不出一句话。
没过几日,冯峦英便被前来下采的公公带走了。公公看过了冯峦英后很是满意,赏给了冯家一大笔钱财。
而冯家也至此再也没见过他们疼爱了十数年的小女儿,只是时不时有峦英的家书传回来。
什么秀女选中啦,住进了皇宫里的采薇阁;什么得贵人赏识,提拔做了掌事宫女;最后一封书信,是写因缘际会,到了宫中最得宠的高贵妃宫里服侍。
后来,冯家便没再收到过峦英的书信。
一直到十五年前,冯家二老相继去世,冯峦江已有了儿女,冯峦均也刚刚娶妻,冯家一脉倒也幸福合乐。
就在冯峦均的新妇怀胎六月时,冯峦均叫上了隔壁的大哥大嫂与一双侄儿女前来吃个团圆饭,酒刚刚喝到三巡,只听院子里一阵细微的响动,家养的黄狗汪汪叫个不停。
冯家新妇冲桌上喝酒的男人一笑,只说:“许是黄鼠狼来偷鸡来了,我去看看,你们慢慢喝。”
冯峦均也不在意,黄鼠狼偷鸡是常有的事,原本都是他去赶,可眼下他正陪着大哥大嫂,看了妻子一眼,见她并未不快,遂点头,也就让她去了。
两个孩子皆是七八岁最贪玩的时候,一听有黄鼠狼来也要跟着去看看。大婶嘱咐两句,自顾自的替男人夹菜。
三个人吵吵闹闹的往院子里去,可过了好半晌,黄狗早已不叫了,人却始终不见回来。
其时早春三月,桃花虽已开了,天气却仍旧寒凉,大嫂生怕两个孩子吹了凉风,等下回来又要闹肚子,也起身往院子走。
哪晓得刚一推开门,便哟呵一声轻呼。
紧接着只听刀剑声起,长剑径直刺入大嫂腹中,再一抽而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了屋中两人眼前。
两个男人大骇,当下摔了筷子,出门去看。
这一看,更是心肝具裂,一双儿女浑身是血,早已没了气,冯峦均的妻子更是一尸两命,颈项间几乎被刀砍断。
这样残忍的场面,令两个男人除了悲痛再无法思考。
院子里的一群黑衣蒙面人却不管这些,当中一个伸手点了点地上的四人,又点了点门口立着的两个男人,冲身旁的人点头。
这冯氏一家,齐了。
身旁那身材娇小的人点点头,一群黑衣人顷刻便提着刀扑了过去。
冯峦江率先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将弟弟推入房中,手一扯紧紧关上了门。
数柄刀身一起没入冯峦江的背中,隔着房门,冯峦均清晰的听到大哥血肉分割的声音,和他最后从唇齿间喊出的一声:“快走!”
冯峦均再顾不得悲痛,猩红着眼,一咬牙,往后院奔去。后院直通山林,冯峦均没头没脑的在林子里乱跑,听着身后的响动越来越近,正好一只野猪从旁窜过。
冯峦均急中生智,三两下抓住了野猪,系上自己的衣服一拍猪臀,令野猪往前奔去。他自己则抓住身旁高大的云松,向上攀爬。
一直爬到最高处的树杈上坐定,隐身在层层树荫之中。
没一会儿,果见一群黑衣人追了过来,他们只在树下一掠而过,急急朝着那野猪跑动的方向追去。
冯峦均还来不及松气,正坐在树上满脑子乱想,究竟为何会突遭这灭门之灾时,两个黑衣人又原路返回,回到了树下。
冯峦均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暴露了自己。
却没想到,底下那男人说话了。
“姑姑放心,那男人逃不掉的。”黑衣人向身边的人到。
“嗯。”身边那娇小许多的人一出声,冯峦均才晓得,那竟是个女人。
“事关峦英必须得铲除干净,一个不留。”女人冷漠的嗓音毫无情感,“峦英做的这事绝不可告人,若在往后掀出一星半点来,都能叫上头腥风血雨。”
“是!”
冯峦均在这云松树上坐了三天三夜,直到饿得手脚发软,抱不住树干,这才跌下来。
脸朝下摔在地上,一只眼睛正好砸在了尖利的石头上,鲜血直流,他也顾不上疼,直奔冯家而去。
尸体早已不见踪迹,冯家相邻的两处老房子也着了火,火光冲天,周围围了许多村民争相救火。
冯峦均刚想从林子里出去,便见有好几个面生的人,作村民打扮,也晃荡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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