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再写一封,否则就把金小楼的银票还给她!”里正一肚子的火。
他本就为瘟疫的事焦头烂额,这节骨眼上,金家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无事生非!
金小楼一看里正的模样,就知道他欲杀鸡儆猴,给金家一个教训。
当即乘胜追击:“不止是放妻书,金家还拿走了我的一样东西,至今未还。”
“什么?”里正抚住跳动的眉心。
“一枚玉佩。”金小楼朗声到,“那是我孩子的爹留给我的,是我们一家人相认的凭证,却被吴氏抢去了。”
那枚玉佩金小楼早就想找吴氏讨回来了,只是迟迟没有机会。
话音一落,吴氏已经喊了起来:“大家伙听听,听听!金小楼这个挨雷劈的,竟然堂而皇之的叫我的名字,我们金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出了这么一个不孝子,吸血虫!”
“先别忙着叫唤!”里正头更疼了,“你究竟拿没拿?”
“我是拿了。”吴氏毫不遮掩,一口便承认了,“不过,那时候金小楼可还未出嫁,还是我金家的孙女,那玉佩也是她亲自交给我的,我早已经拿去当了,眼下玉佩没有,有本事就叫金小楼这个孽障拿了我的老命去!”
吴氏说着将拐棍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不可能!你绝不可能当了那个玉佩!”
金小楼才不信吴氏的鬼话,在吴氏心里,那玉佩可是与和知县攀上亲事的重要物件,她怎么可能拿去当了。
“怎么不可能?”吴氏咬定了不松口,“这么一大家子要养活,你又是个吃白饭的赔钱货,我不当了玉佩去换粮食回来,你早就饿死了,如今吃了我的,还要我把玉佩给你吐出来,金小楼,你可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
柳玉燕和周庆霞当即一边一个赶紧去扶吴氏。
柳玉燕甚至流了两行泪:“小楼,这可是你的外祖母!你难道真的没心没肝吗?”
院门外看热闹的村人一下站到了金家那边,冲着金小楼指指点点。
什么没良心的,不孝顺,豺狼虎豹……
等等词语一个一个蹦进金小楼耳朵里。
金小楼清楚,这玉佩今日是要不回来了。
“好了好了。”里正也受不了了,“放妻书你们自己签好,这事就这么了了。”
说罢便哄门口的人:“有这闲功夫不如多去地里翻翻土,都散了!”
……
金小楼回到茅屋,顾不上收拾凌乱的屋子,赶紧去看桂枝。
冰凉的湿衣服紧紧贴在桂枝身上,又在院子里吹了一晌冷风,冻得桂枝止不住的发抖。
金小楼想去烧热水来给桂枝洗澡,才想起后院的灶台已经被金家给砸了。
叶氏见状赶忙道:“去我家吧,小楼,你这屋子今晚没法住人。”
金小楼也没有其他法子,于是点点头:“那便麻烦婶婶了。”
叶氏急了:“客气什么,我家就两个老东西,成天的冷冷清清,你们来了添了份热闹,我可欢喜得很!”
说着便要走:“你们收拾收拾桂枝换洗的衣物,我先回去把饭做上!”
孙家因为金小楼这些日子做匣子,做塞子,赚了些钱,进镇上买了几斤猪肉,砍来柏树叶,连着几日熏了腊肉出来,今晚叶氏特意给金小楼送来尝尝鲜,却碰到了这一桩子事。
等叶氏走远了,不吭不响的周书礼才缓缓开口道:“东西我就放这儿了,这孩子……”周书礼将麟儿送到金小楼怀里,他心里担忧桂枝,却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我可得回去了,不然我娘该着急了。
临走时才终于抬起头,眼神匆匆掠过桂枝,只瞄到一个人影,不敢再多看,头一垂,便抬脚走了。
“多谢你了。”金小楼冲着他快速离开的背影道了声谢。
待桂枝换好干净的衣服,又在七零八落的衣物间收拾了一件暖和的大衣出来,一手抱着麟儿,一手提过鱼蟹,便和桂枝一起往孙木匠家走。
刚到院门口,已闻到一股腊肉烘烤的香味。
叶氏系了围衣从灶房屋里出来,让孙木匠将早已烧好的热水一锅一锅的倒进木盆里。
“桂枝先洗澡,洗完了身子才暖和。”叶氏接过了麟儿和鱼蟹。
金小楼举着油灯,和桂枝一道儿来到土屋后。
孙木匠家的屋后是一排柚子树,两块石板旁围了一圈竹墙,挂上一块帘子,便是洗澡的地方。
木盆已经放里边了,盆里是热腾腾的水,旁边两个小盆子里盛的是冷水和一个舀水的大勺,墙上挂着干净的帕子。
金小楼将油灯挂在竹墙上,便欲走,桂枝却忽的出声叫住了她:“小楼,你在外边陪着我,这里黑乎乎的,我……我有些怕。”
有晚风吹动柚子林,树影晃动在竹墙间。
金小楼噗嗤一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
明暗的灯火间黄桂枝的脸红扑扑的,金小楼没答应,也没有走,背靠在竹墙上,看着一棵一棵柚子树间黑洞洞的夜色,只听见身后哗啦啦响起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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