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眉一扬,萧焕成刚想回话,就瞥见身边之人暗暗扬起的左手, 遂放松了表情,朗声回道:“大魏泱泱大国,有海纳百川之胸怀, 定能包容小王的失礼之处,而且方才我用的正是西凉最高的礼节,以此来表达对陛下的敬意。”
与狂放的外表不同,三王子一番话说的进退得宜,秦驰也不好为难:“王子的诚心令朕很是感动,只是大魏有一句话,入乡随俗,更何况王子此次是代表西凉前来和解,希望下次见到王子之时能使用大魏的礼节。”
萧焕成笑而不语,再次躬身行礼。礼毕站直身子,有太监引着一行人上台阶入座。然而还未走至座位,半空中传来一道悠悠嗓音,清冷如雪。
“陛下感受到了西凉的诚心,本宫却没有。面圣之时竟然戴着面具?真是失礼至极。”
萧焕成步伐一顿,循声望向开口之人,梅红的宫装映入眼帘,惊艳之色一闪而过。他定了定神,瞧一眼身边镇定自若的银发男子,淡淡开口:“回这位娘娘的话,我这手下生了一场怪病头发花白,还毁了容貌,面目丑陋不堪,唯恐惊了圣驾。”
林清嘴角轻扬,表面淡定的浮起一个笑容:“哦?适才王子也说了,大魏泱泱大国海纳百川,陛下气度非凡更不是凡夫俗子,如何会被区区丑容吓到,令你的手下放心摘下面具便是,不必介怀。”没有人注意到她一只手正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大腿,青筋暴起,力道之大难以想象。
萧焕成望着对面的石台,高声道:“我这手下实在是面容丑陋不忍直视,寻常小孩见了他都会吓得涕泗横流,在场还有众多尊贵的客人,小王实在不敢冒犯,扰了各位的兴致。”
林清不依不饶开口道:“王子这样一说,本宫更是好奇那张面具底下是什么样的相貌了。不如就请王子为本宫一解疑惑?”
萧焕成皱眉,刚想说话,就被另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了,素来爱和贵妃作对的琪妃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了:“贵妃娘娘执意如此,岂不是坏了众人兴致,莫非要为了一己之私破坏整个宴会的气氛?”
林清看一眼疾言厉色的琪妃,不置可否,她现在没有一点心思同不相干的人在公众场合争吵。她极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要望向另一个方向,那里,玄衣银发的男子心无旁骛地端坐石台,姿态优雅,对围绕着他的这一场争论,似乎并无关心。
“行了,事出有因,朕不会计较失礼之处,使者也不用摘下面具。人既然齐了,就开宴吧。”秦驰话一落,底下的太监拍一拍手,悠扬的琴声渐起,教坊司的大家穆姑娘登场了。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淡绿色的薄纱长裙凌空飞起,衣袂飘飘,一舞倾城,宛若神仙妃子,不愧是京城第一舞姬,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原本期待的折腰舞在林清眼里也失了色彩,她死死咬着唇,右手用力地抠着袖子上的云纹刺绣,神情焦躁。还是没有看到面具下的那张容颜,也没有听到他开口说话。相似的身形,相似的梨涡,甚至是相似的气质,真的是她梦里的那个人吗?只要他说一句话,她一定能认出来,真的是你吗?修哥哥。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万千回忆涌上心头,想起这些年无望的等待,她过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倾覆宫殿的那场大火,没有人认为他能活下来,只有她毫无根据的相信,他不会死的,他一定还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安稳的活着,不管有多远,他最后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因为他是秦修泽,无所不能的秦修泽。
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几乎就要看不清石台对面的男子,眼前突然递来一块锦帕,石榴镇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娘娘,不要失了仪态。”
连石榴都看出来她的失态,不知道在外人眼中她是何种模样,闭上眼睛,擦去眼角的泪珠,再睁开时,她的眼底已无波澜。
台下传来叹服的掌声,穆姑娘的折腰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完了,她仪态万千地鞠躬离场后,琴声顿消。此次宫宴的重头戏来了,各国使者进贡宝物,作为两国交好的见证。宝物众多,司礼的太监将使者们献上的宝物一一检阅,然后呈于皇帝面前。同往年一样,蕞尔小国通常进贡的是一些动物毛皮,珍稀药材,舞乐美人,以及本国特产,尽管不是什么稀罕的事物,皇帝也都一一笑纳,再回以金银器皿、丝绸彩缎等以示恩赏。
到了西凉国的顺序,皇帝才略略抬眸,认真期待了一番,西凉不比其他小国,国力强盛,物产丰富,而且这是西凉时隔三年之后的第一次朝贡,众人也都十分好奇西凉的贡品,一时视线都集中在西凉使者团身上。
萧焕成拍一拍手,身后走出一个穿着西凉当地印花服饰的高大青年,手中捧着一个长长的锦盒上前屈膝行礼。
司礼太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一柄泛着冷冽寒光的长剑露了出来,剑身莹白如玉,剑柄处雕刻有一条长蛇,盘绕几圈,睁目吐信,栩栩如生,看得人背脊发凉。
见众人目光端凝,萧焕成颇为自豪地开口:“陛下,此剑名承光,乃是西凉铸剑师舛虚子耗尽一生心血所铸,长剑所及,若叩铜铁,剑光如电,切金如泥。”说到此处,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石台对面的妃子席,道:“值得一提的是,此剑还曾在战场上重伤战无不胜的大魏神将,卫将军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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