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也带着股子俗世的脂粉味儿,腻人得慌,苏梨抬手接过,丝毫没表现出嫌弃,拧开瓶塞就挖了一坨抹在伤口上。
药膏触到伤口,初时微凉,很快便火辣辣的烧起来,像在伤口上敷了一层辣椒水,却并不刺痛。
苏梨面不改色,还要再涂,楚怀安一把抢过药瓶:“什么东西都往手上涂,爷批准了吗?”
他低声说着,将药瓶放到鼻尖闻了闻,味道并不像太医院的药膏总是透着芳香,略有点刺鼻,不过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这药膏很……很有效的,还能祛除疤痕,我……我用过的。”
花魁小声解释,眼底闪着急切,生怕楚怀安误会她一般。
她这性子,和风尘之地倒是格格不入。
楚怀安把药瓶扔还给苏梨,抬手边帮她拆除纱布,边开口询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话音刚落,那花魁立刻‘噗通’一声跪在楚怀安面前:“民女求侯爷救救民女!”
花魁说着漂亮的眸子滚落大滴晶莹的泪珠,楚怀安挖了一坨药膏在苏梨伤口处涂了厚厚的一层复又将纱布缠上,动作优雅温吞,完全没有要怜香惜玉将花魁扶起来的意思。
等把纱布打了个蝴蝶结捆好,他才懒洋洋的看向花魁,低笑出声:“爷来这儿是找乐子的,你想鸣冤,当去京兆尹击鼓,若冤情实在重大,可去宫门前告御状,有的是法子。”
他的语气里含着笑意,脸上的表情却很淡漠,似乎对花魁的悲惨故事毫不感兴趣,更不想多管闲事。
花魁被他漠然的态度弄得一愣,含着泪傻傻的看着楚怀安脱口而出:“阁里的姐姐说侯爷心善,平日点了她们也只是喝酒聊天,从不做旁的事,侯爷是个好人!”
楚怀安:“……”
苏梨:“……”
威名响彻京都的混世大魔王平生头一回被人夸是个好人,内心有些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亲耳听见混世大魔王到勾栏院不颠鸾倒凤,只喝酒聊天,苏梨受到的冲击也不小,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人身份高贵,自是看不上风尘女子,况且他心有所属,旁人更是入不了他的眼。
只是苏梨没想到,他竟深情到会为了一个人‘守身如玉’。
苏梨默默消化着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楚怀安也从五味杂陈中反应过来,故意绷着脸冷着声反驳:“笑话,爷又没什么不能言于口的隐疾,到了这里怎么可能不做旁的事?”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苏梨和那花魁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腰腹一下的位置,楚怀安浑身一僵,偏头恶狠狠的瞪着苏梨:“看什么看?想替爷降火验身?”
他像是恼羞成怒,苏梨想起前两日他将自己压在身下的场景,果断摇头,违心夸赞:“侯爷年轻力盛,定是雄风过人,金枪不倒!”
这马屁拍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楚怀安翻了个白眼:“自是比你那个死鬼好!”
苏梨:“……”
苏梨低下头不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楚怀安又将目光落在那花魁身上,花魁低垂着头,眼泪扑簌簌的掉个不停,知道今日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咬咬牙硬着头皮道:“侯爷,民女温陵本是良家女子,未婚夫君前些日子举家迁到京中,安顿好以后,便派人将民女从老家接到京中,原想不日与民女成婚,岂料途中投宿到一家黑店,醒来后便被关在这勾栏院的地下室里。”
说到这里,温陵的情绪激动起来,身体也跟着发抖,想是在这里受了些非人的待遇。
“民女尚未失身,可身子被人看了,已配不上未婚夫君,即便如此,民女也不想在这腌臜地苟活下去,求侯爷带民女离开这里,待民女与未婚夫君解除婚约后,定当牛做马报答侯爷!”
这番话女子说得砸地有声,看着怯弱,骨子里却是极贞烈傲气的。
“当牛做马?本侯也不缺你一个,若是今日本侯不带你走呢?”
“侯爷踏出这个门,民女就撞柱而亡!”
温陵决绝的说,眼底抱着必死的决心,像攒着两个火把。
莫名的,苏梨想到五年前那个孤立无援的自己,那时她不曾想过要以死明志,可苏良行和赵氏要她死。
她是苏家落在外人口中的笑柄,当被沉塘毁尸灭迹,最好谁都不要再记得有她这个人才好。
胸中涌起气恼,苏梨握紧拳头不由自主的开口:“错不在你,你为何要死?”
竭力克制着,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温陵诧异的抬头看向苏梨,又听见她道:“即便要死,也该先让害你之人认罪伏诛才好!”
温陵被苏梨震得说不出话,苏梨起身走到她面前,从容不破的分析:“依你所言,那黑店与这勾栏院必定暗中有勾结,是黑店店主做惯了人肉买卖,还是那店主本就是这勾栏院掳劫良家女子的工具?只要用心去查,总是能查到的。”
她的眼底泛着冷睿的光芒,无比强大却不具有任何侵略性,反倒给人一种安全感,叫人安定下来。
温陵怔怔的看着苏梨,从她清亮的眸底似乎又看见自己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被长相丑陋的男人调教折磨,那场景是她这段时日挥之不去的噩梦,如今看来却有种奇异的致命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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