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苏梨跪得膝盖发疼,楚凌昭才再次开口:“起来吧。”
“谢陛下!”
苏梨站起来,楚凌昭瞧着她,目光落在她头上那支木簪上,问了句题外话:“谨之送你的?”
他没去过边关,没一眼认出这簪子是胡杨木,却认出了楚怀安的手艺。
“是!”
意料之中的答案,楚凌昭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摇摇头:“他惯是如此,总喜欢做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如今做了昭冤使也还改不了这习惯。”
“侯爷心中应当自有分寸。”
苏梨替楚怀安辩解了一句,楚凌昭并未在意,将成堆的奏折拂到一边,拿了新的宣纸铺展开来,提笔一鼓作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浊!
他的书法应当极好,落笔之处遒劲有力,笔锋刚锐,挟裹着势不可当的凌厉。
“阿梨以为朕的字如何?”
“自成一体,刚劲有力!”
“此字何解?”他问的是这个字,却分明想从苏梨口中听到更多其他。
“浊者,即不清,官不清,害一方黎民,朝不清,毁万里河山!”
这话若让朝中的迂腐老臣听见,定要指着苏梨的鼻尖跳脚骂一句大逆不道,胆大包天,竟敢在陛下面前说此等危言耸听之言。
可楚凌昭没有生气,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苏梨,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
“依你之见,当如何处之?”
楚凌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梨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个年轻的帝王,那日在议政殿已经看出来楚怀安和顾远风是在故意偏帮自己,却还是停了安珏的职,甚至早在除夕宫宴那日,自己写出那篇国论之时,就猜到自己来自边关,与陆戟相识。
他远比众人想象的要睿智有远见,也更贤明有谋略。
“若要治污,必先寻其源头,斩草除根!”
苏梨斩钉截铁的回答,骨子里不输男子的铮铮傲气浸染出来,与她娇小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与苏挽月更是性格迥异。
楚凌昭突然有些好奇,苏良行到底是怎么教的,将养出三个性格南辕北辙的女儿?
这个疑问只是在楚凌昭脑子里转了一圈并未真的问出来。
纸上的墨迹很快干了,楚凌昭将那张纸卷起来,很有闲情逸致的用绸带绑好递给苏梨。
“谢陛下赐墨宝!”
苏梨跪下谢恩,双手接过。
楚凌昭没有立刻放手,食指轻轻压着那卷纸,便让苏梨起身不得。
“朕不信阿梨空口无凭的怀疑,朕只信证据,若阿梨能找出服众的证据,朕便饶了你的欺君之罪!”
苏梨欺君的地方太多,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哪一宗,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楚凌昭也怀疑那个茶楼甚至是安家有问题,所以才会让苏梨放手去找证据。
“民女明白,定倾尽全力替陛下解忧!”
苏梨保证,楚凌昭收回手让她起来,半开玩笑道:“谨之纨绔,浑浑噩噩的活了这么多年,眼光倒是比朕要毒辣许多!”
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对苏梨的欣赏。
苏梨拿着那卷纸乖巧站着,不自恋也不谦卑。
两人在御书房谈着话,楚怀安也没闲着,苏梨前脚去了御书房,他后脚就去了内务府。
还没跨进院子,远远地便听见女子凄厉的哭嚎,他快走几步,那女子的哭嚎渐渐低了下去。
跨过院门,入目的是刚施了重刑的血腥画面。
一个宫女躺在长凳上,背上和屁股上被打得皮开肉绽,血糊糊的和衣服黏在一起,人已经晕死过去,看样子是凶多吉少。
浓郁的血腥扑面而来,惹得楚怀安皱眉,有眼尖的太监瞧见他,立刻让人将那宫女拖走,自个儿挤出笑扑过来:“哟,侯爷,您今儿怎么来了?”
“新年刚过,你们干嘛呢?”
楚怀安努努嘴,宫女被拖走后,立刻有人提了水来冲洗地面,等地上的水干了,谁也不会知道刚才那方寸地砖上,有个人被活活打死了。
楚怀安不过是恰好碰上问了一句,太监苦着脸张嘴:“都是奴才办事不周,让侯爷撞见触了霉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内务府成日是跟宫里各位主子打交道,稍有不慎出了纰漏就只有死路一条,因此最会认错做人。
楚怀安被那啪啪响的巴掌声吵得脸色越发难看,不由喝止:“爷就是问问什么事,你上赶着自残给谁看呢?”
“谢侯爷宽宏大量!”太监叩了谢,这才回答:“刚刚那个是苏贵妃宫里的宫女,昨日犯了点事,惹贵妃娘娘不开心了,怕她再被贵妃娘娘看见叫娘娘动怒扰了腹中龙嗣,这才给她点教训,没成想她身子弱,没扛住,又冲撞了侯爷!”
太监说得含糊,并未具体说这宫女到底犯了什么事,竟到了要杖毙的地步。
说话间地上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干净,这种事在宫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楚怀安不过多看了两眼,便在那太监的指引下走进内务府。
“前些日子刚进贡了一批西域酒,总管昨日还说要给侯爷送到府上呢,侯爷今儿可巧就来了,侯爷要不要先尝尝这西域酒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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