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觉得自己还是有点难过的,面纱揭下的时候,好像二姐又在她面前死了一次。
苏月离开以后,苏梨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了许久,后来楚凌熙提着一壶酒来看她。
苏梨记得楚凌熙以前酒量不好,喝不了几杯就会醉倒。
“王爷的酒量不是不好么?今日怎么想起要喝酒了?”
“想起一些事,想与阿梨同饮。”
楚凌熙说,帮苏梨斟了一杯酒。
苏梨没有追问他想起了什么,左右自己心情也不大好,有酒喝自是没有理由推拒。
酒是甘甜醇厚的,带着漓州特有的风情,不像边关的烧刀子那么烈那么强悍,一杯入肚,便叫人由内而外的灼烧起来,承受不住。
苏梨觉得这酒好喝,一口一口的品着,楚凌熙则是完全的借酒浇愁。
几杯下肚,楚凌熙脸上染上一抹红晕,眼神也迷离起来。
“王爷醉了?”
苏梨试探着问,楚凌熙摇摇头,单手撑着脑袋不再喝酒,苏梨放下杯子,将整坛酒抱过来,直接仰头灌了几口,豪迈得很。
“阿梨的酒量也比本王好多了,本王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爷们儿。”
楚凌熙小声嘟囔,苏梨放下酒坛,舔去唇角的酒渍。
“平日王爷都是真爷们儿,但今日不是。”苏梨笑着说,又喝了两口酒:“王爷借醉想问什么便问吧。”
苏梨的声音很轻,通透又理智。
楚凌熙眨眨眼,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看穿,但他确实醉了,也没觉得难堪。
“阿梨,月儿是怎么死的?”
他问,那一声月儿叫得极亲昵,不知在心里这样叫了多少遍。
苏梨有些诧异,她对感情之事向来迟钝,当年若不是楚怀安表现得太明显,她也不能发现他的贼心。
楚凌熙一直克己守礼,好像跟所有人都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对谁都彬彬有礼,根本看不出他什么时候将什么人放在了心上。
诧异之后苏梨想起很多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她想起那日婚书上的印章纹路是昭和草。
想起当初她未离京时,楚凌熙总喜欢给她买一些零嘴,每次的分量都很大,完全够她分给二姐一半。
想起有一年元宵节,二姐生病没能出去看花灯,却有人让小厮给她送了一只老虎花灯,那花灯分明是他猜灯迷赢来的。
他的喜欢不像楚怀安那样显山露水,像延绵春雨润物无声。
苏梨想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求娶二姐,想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回京找二姐,但那些纷杂的情绪,都被他的问题变成刀刃插在心间。
变成遗憾,痛得人难以呼吸。
“二姐是因我受到牵连,被安家反贼所杀,一刀封喉,我赶到时,她已经被装殓好,我亲手给她钉的棺木。”
“一刀封喉?”
楚凌熙哑着声问,他以为苏唤月是自然死亡,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记得她向来怕疼的,那个时候她有多害怕?
心头绞痛起来,楚凌熙想喝酒压下去,却拿不稳杯子。
杯子滚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那声音像刀一样扎进脑子,将那点醉意驱散。
楚凌熙抢走酒坛猛灌了几口继续追问:“那些反贼被抓住了吗?”
“抓到了。”苏梨说,想了想又道:“抓到以后,活剐了。”
活剐了?
这样很好,她应该也可以安息了。
楚凌熙晃了两下,眼看抱不住那坛子酒,苏梨眼疾手快的抓住。
楚凌熙趴在石桌上喃喃自语:“别人告诉我她的死讯,别人替她报仇,我除了对她念念不忘,竟什么都没为她做过,当初她没嫁给我,也许……是对的。”
苏梨没再说话,闷头喝完了剩下的酒。
心里还是堵得难受。
“王爷醉了,扶他回去休息吧。”
苏梨吩咐,下人很快扶着楚凌熙离开,苏梨坐了一会儿,醉意上头,起身朝池边走去。
她的身形已经有些不稳,步子也踩得凌乱,脑子却很清醒,怪这酒还不够有劲,不然她怎么还没醉,还心痛得想哭。
若是二姐当初能嫁给淮阳王为妃,该有多好!
二姐会是身份尊贵的淮阳王妃,谁也不能欺负二姐,二姐会与淮阳王琴瑟和睦,相敬如宾,这一生当如何顺遂无忧?
便是错嫁过一回,若二姐还活着,晓得有人这样深爱着她,也当是多幸福的事啊!
苏梨想着,身体软软的靠在栏杆上,一眼瞧见水里游着的大锦鲤。
醉得厉害,锦鲤出现重影。
苏梨揉揉眼睛,探出身去,想看得更清楚些,被人捞着腰肢后退着跌倒在地。
“你疯了!”
那人怒骂,紧紧的箍着她的腰肢,压得她胃不舒服极了,苏梨有点想吐,伸手想掰开那只手,身体一阵翻转,她面朝着地面被来人反擒着按在地上。
“你要找死?”
背后那人阴恻恻的问,怒到极点,手上也丝毫不客气,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压得她生疼,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苏梨恍惚,时光倒流到她刚被带到塞北的时候,她在一个大雪天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跳进了一个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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