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想起忽鞑跟楚凌昭说是让她来给忽可多守寡的,从她踏进忽伦王宫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胡人的丧葬规矩其实比远昭简单得多,但忽可多身份不一样,死得又惨,所以便与寻常的丧葬之礼有些不同。
在胡人一族,若是横死在外,灵魂是不能自己回来的,需要有人守着一盆火,保证火不熄灭,烧足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唤回亡灵。
若人死得很惨,亡灵虽回了故乡,却不能往生,还需要继续守着那火,诵经念佛,守够一年,最后再以心头血献祭,亡灵才能从这一世的苦难中解脱,入轮回再世为人。
苏梨知道还要用心头血献祭的时候,就知道忽鞑还是要自己的命的,不过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她可以到那个时候再随机应变。
跪了两日,第三日时,有人来带苏梨去沐浴换衣服。
衣服自然都是胡人女子的服饰,颜色鲜亮,绣纹不如远昭的精细,多以鸟兽为原型,缀着沉甸甸的银饰。
换好衣服,那些人又帮苏梨梳了胡人女子的发型,中间用牛角拱起来,戴上动物牙齿皮毛做成的头饰,说不出来的怪异。
装扮妥当,几个人把苏梨送回去,刚踏进屋里,苏梨就听见两道急促的声音,掀眸一看,画风诡异的壁画上正折射出两道交叠的身影。
撒着忽可多骨灰的火炉还燃着,那声音也越发热烈,苏梨微微皱眉。
她知道胡人向来不遵守人伦道德,但当着自己儿子的骨灰做这种事到底是怎样恶劣的爱好?
苏梨在门口站得有些久,忽鞑喘着气低吼:“进来!”
苏梨犹豫了一下,从头饰上取下一个动物尖齿握在手中,提步进去,入目的画面果然十分不堪。
那女人偏头闪躲了一下,被忽鞑打了一巴掌,然后痛苦的叫出声。
苏梨站在旁边,冷眼瞧着,心里没有太大的波动。
当年她被俘三个月,见到的场面比这要令人作呕多了。
忽鞑虽然年纪大,雄风倒是不减当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把那女人丢开,很快有人进来把女人拖下去,女人忙爬起来求饶,但忽鞑没有心软,直接让人把她拖走。
屋里安静下来,空气中浮动着腥膻的味道,忽鞑大剌剌的坐在床边看着苏梨:“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
“她是忽可多的女人。”
只是女人,还无名无份。
苏梨垂眸不语,忽鞑继续道:“我儿子死了,按照规矩,她归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共同所有。”
这的确是胡人的规矩,而且据苏梨所知,忽鞑有八个兄弟。
胡人女子身体纵然比远昭女子健壮,但一夜要承受九个人的摧残,也不一定能有命活下去。
“知道为什么让你给我儿子守孝吗?”
忽鞑又问,苏梨抓着尖齿的手用力握紧,之前说给亡灵招魂,有一个要求是,招魂的人要是死者的爱人,苏梨今晚这身装扮,分明是胡人已婚女子的装扮。
“王上想要如何?”
苏梨直截了当的问,毫不畏惧的和忽鞑对视,忽鞑眯了眯眼看着苏梨,鹰阜一样的眸子闪过一瞬了然。
他终于懂得数年前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想要放走这样一个女人。
她的确,和其他人不大一样。
“我知道,在你们远昭,女人的贞洁很重要,你应该不想被几个男人占有吧。”
“自然不想。”
“那你最好不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样,老老实实给我儿子守着!”
忽鞑威胁意味十足的说,苏梨暗暗松了口气,他今晚故意演这一出,果然是要震慑自己,不想让自己泄露什么消息回远昭。
手心被尖齿扎得有点疼,苏梨稍微松开一点,平静的开口:“远昭的国君把我一个弱女子许给王上,完全不顾我的死活,王上觉得我还会没脑子的替他卖命吗?”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不想死得太惨的话,就带着虔诚感恩的心好好守着,懂吗?”
“……”
苏梨没说话,转身走到火炉边跪下,幽蓝的火光映在她脸上,连那眸子都染上浅淡的蓝,有点诡异。
她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威胁就变得虔诚感恩?若是世上真的有鬼,忽可多怕是永远都别想转世做人了!
与此同时,京都,京兆尹府。
林月霜穿着轻薄柔顺的蚕丝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光亮的铜镜倒映出她姣好的容颜,她眉眼含笑,心情极好的拿着一盒凝膏涂抹在脸上。
她才刚及笄,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娇嫩的年纪,皮肤嫩得跟刚做出来的豆腐似的,一点褶皱都没有。
她享受极了这种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她应了声进,奶妈立刻进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姐,县主府果然没人了,那成衣铺也换成张家少夫人和一个叫张五的伙计在打理了。”
“知道了。”
林月霜愉悦的说,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奶妈却没有急着走,吞吞吐吐道出心里的疑问:“小姐,你怎么知道苏县主不在京中了啊?”
奶妈觉得自家小姐自从回京都以后性子就全变了,夫人让她多与那苏县主来往,好认识一些达官贵人她死活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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