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一刻,逍遥侯府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只昏黄飘摇的灯笼从门里晃荡出来。
已经是深秋,夜深露重的时节,风吹得烛火飘忽,好像下一刻就会熄灭。
“就这样,走吧。”
楹姜轻声说,明明人就在身边,声音却好像从遥远的虚空飘来。
楚怀安紧了紧手里的灯笼,微微颔首算是默许,岳烟端着一只碗从后面走出来,用柳条枝沾着碗里的血洒在路上。
“是纯黑的狗?刚杀的?”
楹姜问,语气很是愉悦,她已经很多年没闻到这样的味道了。
楚怀安没有回答,将闪着寒光的匕首插进刀鞘。
苏梨不在的时候,他整个人最冷漠绝情的一面就展现了出来。
楹姜偏头看着他,眉眼微弯:“你当真爱她?”
“……”
楚怀安抿唇不答,上前一步揽住楹姜的腰拎着灯笼往前。
楹姜从袖袋里抓了一把糯米洒在地上。
米粒落地的声音沙沙的响起,在这样静谧的夜色下听起来很是奇怪。
“走吧。”
楹姜又说了一句,楚怀安立刻带着她往前走。
三人的脚步很轻,就这样走了十来步以后,三人的身形便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只余下一路星星点点的狗血和烧得发黑的糯米。
…… “楚怀安!”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耳边炸开,楚怀安下意识的想揽紧楹姜的腰,却捞了个空。
睁开眼,视线内撞进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阿梨?”
他在心里呢喃了一句,没能发出声音,苏梨抬手推了推他,意识便从身体里脱离出来。
他站在一旁,看见只有十四五的苏梨和十六七的自己。
事情很奇怪,他应该立刻去找楹姜的,可这样的画面实在太吸引人了,楚怀安一时没能舍得抽离。
苏梨穿着一身银灰色男装,将秀发高高束起,作男子打扮,脸上洋溢着自信从容的笑。
她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说着自己独有的见解,眼眸亮得如星如辰,看向他时会藏着两分难以察觉的羞怯。
阿梨……
楚怀安看得入迷,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柔情在这一刻被清晰无比的展现在他眼前。
他伸手想摸摸苏梨的脸颊,却看见多年前的自己打着哈欠,不耐烦的推开了苏梨。
“吵死了,你知不知道小爷昨晚为了帮心上人做灯笼根本没睡?”
他喜欢苏挽月,这是不能宣于口的秘密,在苏梨面前的时候他却能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那时他从未想过,这种信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什么灯笼,做好了吗?可以给我看看吗?”苏梨急切的问,怕显得太反常,还加了一句掩饰:“唔,我可以帮你在上面画画,我知道长姐喜欢什么图案。”
“当然做好了,不然小爷这么辛苦熬夜是闲得慌么?!”
楚怀安看见自己懒洋洋的伸懒腰,给下人递了个眼色,没一会儿下人便送上一盏近乎透明的灯。
灯架是上好的黄花梨木雕的,做工一般,灯笼糊得也不算特别完美,苏梨却十分欢喜的盯着那灯笼看。
拿着灯笼转了一圈,苏梨在灯笼右下角看见一只圆滚滚的小猪,嘴里不自觉咦了一声。
“这里怎么会……”
“这只猪像不像你?”
他抱着手问,眼底满是戏谑。
苏梨诧异,随即反应过来他在骂她像猪,脸上浮起恼怒,眉头也皱起来。
“楚怀安!你竟然骂我是猪!”
“你难道不是?”
“我不是!”
“哦?”他一把抢走灯笼高高举起,惹得她像只兔子一样在他面前蹦哒。
“那灯笼不给你了!”
他说,被她使劲一扑跌坐在地上,两具身子也交叠在一起。
苏梨的脸瞬间爆红,慌慌张张从他身上爬起来,抱着灯笼逃跑。
他愣了一下,从坐起来,半晌才低笑出声:“傻丫头,跑什么。”
他那时还将她当妹妹,不曾动心,也不曾有什么不轨的念头。
直到现在回过头再看,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楚怀安看见苏梨拿着小猪灯笼回家以后,让核儿小心的换上,夜里点上灯总会多看那灯笼两眼。
那完全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儿情态,楚怀安以前不曾见过,以后恐怕也再难看见。
后来楚怀安看见苏梨女扮男装高中探花,御前殿试时,她执笔挥墨,满腹才华惊才绝艳。
从宫里出去,她穿着男装策马自闹市而过,不知乱了多少闺中女子的芳心。
但很快,她被毁了名声。
楚怀安亲眼看见苏挽月模仿他的字迹给苏梨写信将苏梨骗到城外破庙。
半路山匪将她掳劫到了城外破庙,在要对她不轨时,一个女人冲进了破庙。
那女人和苏梨有七八分像,但眼神懦弱,透着股子风尘气。
她怕得要死,却哆哆嗦嗦的抬手脱了自己的衣服让那些人放过苏梨。
整个过程不堪入目,楚怀安试图阻止,身体却穿过那些人,根本无法触碰到他们。
52书库推荐浏览: 寒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