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戟那时已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反应有多迅速岂是她能比的?
苏梨才骑上马就被陆戟发现了,他没有急着追苏梨,而是慢吞吞的拿起了他用的长戟。
楚怀安是知道陆戟的臂力和武力值有多强的,也意识到陆戟想做什么,下意识的,楚怀安挡在苏梨面前。
下一刻,陆戟用力一掷,长戟势不可当的呼啸而至。
长戟直接穿透楚怀安,笔直的钉在地上。
来不及回头,楚怀安已经听见长戟插在地上,戟身发出的嗡嗡颤音。
阿梨!
楚怀安转身,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但幸运的是,他看见的不是长戟钉在苏梨身体里的场景。
因为背上那一刀太重,苏梨跌下了马,长戟掷空,插在了苏梨面前的地上。
楚怀安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后背浸出了一身冷汗,仍是后怕不止。
若是苏梨没有晕倒,只怕她已经死在了陆戟手下。
苏梨晕倒以后,陆戟手下的将士很快上前把苏梨抬到陆戟面前,看见她是女子,陆戟愣了一下,一众将士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
陆戟犹豫了一会儿,将苏梨丢给随行的军医,准备等苏梨醒后再带她来问话。
这一丢,便又是几个月。
苏梨伤得太重,陆戟那时自然不会顾及她放慢行军速度,一路舟车劳顿,苏梨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军医束手无策,每每以为苏梨会死掉,不知为何她又活了下来。
苏梨昏迷着,高热烧糊涂了,嘴里总是喃喃自语,旁人不知晓她在说什么,楚怀安却听得清清楚楚,她从头至尾都在说一句话:楚怀安,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信你!
她每问一句,他就伏在她耳边回答一句,不厌其烦,不知疲倦。
明知她根本听不见,明知她现在也不介意这件事了,却还是一遍遍的说着,希望她能有一星半点的感知。
就这样一路到了边关,苏梨已经瘦脱了行,脸上也隐隐露出死气。
她活不了多久了。
楚怀安在心里想,看见岳烟被一个将士领进了营帐。
岳烟皱着眉帮苏梨诊了脉,发现之前因为苏梨来历不明,军医根本没有用心帮苏梨诊治,苏梨背上的刀伤早就溃烂发臭。
伤口感染严重,岳烟当即拿了刀帮苏梨刮肉疗伤。
苏梨原本昏迷着,在岳烟下第一刀的时候便痛得清醒过来。
岳烟提前拿了木棍让苏梨咬着,刮到一半的时候苏梨咬断了木棍。
实在太痛了。
苏梨偏头向岳烟求饶,让岳烟给她一个痛快,她毁了名声,什么都没了,如今再不想受这样的痛苟活于世。
那时她一心求死,反倒洗清了细作的嫌疑。
岳烟不顾苏梨的哀求,尽心救治,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伤得太重,苏梨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才勉强能下地。
走出营帐,她看见沙场上光着胳膊不停练兵的将士,看见塞北高远的天和苍凉的荒漠。
这不是她熟悉的京城,这里对她来说全然陌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好像那些争斗欺骗和杀戮全都离她远去。
她不再是尚书府三小姐,她只是苏梨,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陆戟很快召了苏梨去问话。
“你叫苏梨?”
这是他对苏梨说的第一句话,只用四个字,就将苏梨又拉回到了被千万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场景。
“回将军,我是苏梨。”
苏梨开口回答,太久没说话,声音沙哑得厉害。
“尚书大人和侯爷一直在找你,等你身体再好一些,我便派人送你回京。”
陆戟说,他的军务很忙,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根本无暇了解苏梨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告知苏梨他的决定。
苏梨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也没有过多解释,乖顺的点点头:“好,有劳将军了。”
这样短暂的交流后,苏梨回到营帐。
入夜以后,苏梨独自出了营帐,那时军营还不是驻扎在城中,走出营帐以后,抬头看见的就是天边巨大的明月,轻柔的月光下,可以看见不远处草甸里粼粼的波光。
那是一个水潭。
苏梨慢吞吞的走过去,已经是寒冬,夜里冷得可怕,寒风穿透衣服往骨头缝里钻。
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霜雪,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苏梨一步步走过去,看见水潭上结了一层冰。
她蹲在水潭边戳了两下,像第一次看见这样大块冰的孩童。
冰稍有点厚,苏梨用手戳了两下没戳破,便取下了头上的发钗用力戳了两下。
冰很快破了,水涌了出来,苏梨满意的收回钗子插到头上,然后提步走上冰面。
她刚刚看过了,冰只有一寸左右厚,只要她再往水潭中间走几步,冰面就会破裂,这个深度,足够淹死她了。
现在天气冷,她这会儿掉下去以后,明天水面又会重新结冰,不会发臭也不会浮起来吓到别人,这样就不会再给别人添麻烦。
不麻烦别人,这样就很好了。
苏梨想,脸上带了一丝柔和的笑,期待着最后的解脱。
阿梨,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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