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楚怀安把楚瓜带到寺庙里来了,苏梨下意识的便觉得他要对楚瓜不利,不说直接把楚瓜杀了永除后患,也会把楚瓜丢进庙里,让楚瓜做个小和尚。
这庙里的生活多清苦啊,瓜瓜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苏梨光是想想就不落忍,一路快马加鞭到了金云寺山脚下,提起裙摆就往上冲。
山道足有上千级,越往上坡度越陡也越费劲,往生花的印记被楹姜收回以后,苏梨脸上的疤虽然没有再出现,但之前的身体的毛病全都回来了,生了孩子以后用了不少补药调理也还是亏了不少元气。
往上跑了百来步苏梨不得不停下来喘气,腿有些虚软无力。
旁边有前来礼佛的老妇人见她如此,皱眉摇了摇头:“这礼佛讲究诚心和缘分,姑娘这般急躁,便是登上了山顶,怕也无法求得佛缘。”
老妇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一下子点醒了苏梨。
她以前是不相信鬼神的,当初在漓州还破除了那里的祭江仪式,如今有了楚瓜,却不得不对自己的信念产生动摇。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灵……
苏梨屈膝跪下,虔诚的磕头叩拜。
这一拜,让她想起很多年前,苏良行曾大病过一场,那时连御医都束手无策,让家中准备后事,赵氏痛哭不止,祖母也悲恸不已,激动之下病倒在床,她们姐妹三人日夜服侍在榻前,一日祖母病糊涂了,嘴里念叨着若是身体好,愿到金云寺三步一叩为苏良行祈福。
她们听了都当了真,夜里偷偷出府,找车夫驾了马车到金云寺,当真是三步一叩,一路叩到了山顶。
苏梨那时还很小,记得长姐和二姐都很好,虽然赵氏身为嫡母偶有刁难,但长姐私下会偷偷把好吃的好玩的塞给她和二姐。
那天叩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寺中僧人发现她们磕得头破血流俱是一片惊骇,苏挽月到底年长些,镇定的与僧人交谈,说明来意,将她们引到寺中面见了方丈。
方丈听说她们是要求生死,摇头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八个字便要让她们回去,苏挽月却抢先跪在蒲团上拜佛。
“佛祖在上,小女苏挽月今日来此,愿用自己的十年的寿元换取父亲大人的安康!”
“小女苏唤月也愿意用十年寿元换父亲大人的安康!”
见长姐和二姐都跪下去了,苏梨也想跟着跪下,却被苏唤月拦住:“妹妹就别跪了,凡事有我和长姐担着,若是日后我们真的出了什么事,还需要妹妹孝顺爹娘和祖母。”
那时她们都很纯粹,没那么多爱恨,也没那么多嫉妒。
跪是真的跪,头也是真的磕,许下的誓言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没有半点掺假。
虽然后来苏梨才知道,苏良行那个时候病得并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严重,那马车夫其实也是赵氏故意安排的,不然仅凭她们三人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根本出不了尚书府的大门。
金云寺的僧人亲自护送她们回了城,尚书府大小姐为了病危的父亲,小小年纪三步一叩首的爬上金云寺为父亲祈求安康,其孝心感天动地的传言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苏良行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先帝也因此对尚书府大小姐另眼相待,给了她太子侧妃的位分。
她们拳拳的孝心,不过是大人为了权势细心策划的一场戏罢了。
苏梨那时懵懂不知,却还记得当时先帝赐婚的消息出来,苏挽月在家中哭闹过好几次。
她是尚书府嫡女,自幼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容不得欺骗,更不想要用欺骗换来的东西。
可圣旨已下,有些东西,她不要不行!
想到过去许多旧事,苏梨越叩首心绪越平和。
不管是她还是二姐和苏挽月,因为生在这个时代,因为身为女子,从一开始,命运就注定是被别人主宰的。
太子侧妃这个身份是高贵的,帝王给她的宠爱也是令人艳羡的,但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要。
楚怀安活得恣意,能给她的是自由,楚凌昭生来便是储君,能给她的是万人艳羡的恩宠,她选了恩宠,心却一直向往着自由。
从现在来看,她是没有错的,唯一的错误是,她不该将自己的不甘化为恶毒的计谋加害他人。
苏挽月已经死了,她的一切过错也该烟消云散。
苏梨跪下,诚心的叩拜: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灵,我虔诚的希望,瓜瓜能平安快乐的长大。
苏梨像很多年前那样一路磕到了山顶,额头磕破了皮,有点疼,守在山顶的洒扫僧见她这般模样,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凡尘皆为虚妄,何苦执念……”
在这些僧人看来,万物皆空,众生是参不透其中的道理,才会在苦海中挣扎。
“阿弥陀佛。”苏梨擦去额头的血朝那僧人行了一礼:“师父,我来寻我的夫君和儿子。”
“施主请随贫僧来。”僧人说完领着苏梨走进寺院大门。
金云寺之前被先帝御赐过金匾,先帝薨逝后,由高僧守着遗体诵念了七天七夜的佛经,如今一般人也上不来这里,所以庙中没有多少人。
走进庙中,令人心安的香火味自四面八方袭来,苏梨不自觉放松身体,大殿中传来靡靡的诵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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