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泽面色沉沉的看了病房里的林向安一眼,转身跟在苒苒后面出了房门。
苒苒的脚步不紧不慢,走到走廊尽头时停了下来,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出神。窗外小街的对面是半亩荷塘,嫩绿的荷叶尚未长成,犹带一丝怯意,趁着夜色静悄悄的伸展在水面上,稀稀拉拉的遮着塘边窄窄的一条水面。
邵明泽追过来后一直没有出声,只斜靠着窗侧的墙壁,陪着她沉默。
“明泽……”苒苒突然开口,轻声道,“我们分手吧。”
邵明泽身子一僵,过了一会儿,问:“理由呢?”
苒苒弯起唇,淡淡一笑,转过身看他:“你既然可以为丫丫去和苏陌拍结婚照,难道就不能为她和苏陌破镜重圆吗?你、苏陌、丫丫,你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我不过是一个外人。”
邵明泽眉心微敛,打断了她的话:“苒苒,丫丫是我的责任,却不是我的人生。我会为了哄她高兴去找一套莫名其妙的照片,却不会为了她去凑合过一辈子。她现在虽然还是个孩子,一个生了重病的孩子,但她总会康复,总会长大,总会懂事。”
“可是我受不了。”苒苒伸出手去慢慢抚摸他的脸庞,微凉的指尖从他浓烈的眉峰上划过,“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你的血ròu和另外一个女人融合在一起,我受不了在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的脸上看到你的影子。我妒忌,我妒忌的要死。她叫你爸爸,却叫另外一个女人妈妈,她会让你一辈子都和苏陌扯不清。”
邵明泽握住苒苒的手,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掌心:“苒苒,你太偏执,太不讲道理。孩子已经存在,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们不是都讲好了吗?这件事qíng不用你管,我会处理好。”
“明泽——”她突然打断他,“我爱你。”
邵明泽怔了一怔,心中的喜悦刚刚冒头,她下面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忍受不了。我以前不在乎,只是因为我以为自己可以不爱你。”
邵明泽僵在那里,没了反应。
林向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轻声叫苒苒的名字:“走吧,探视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苒苒微微低下头,转身从邵明泽身边走开。
邵明泽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跟在林向安身后离开。
出了医院大门,苒苒没有跟着林向安上车,而是走了相反的方向。林向安叫住她,几步追过去,低声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苒苒瞥了他一眼,反问他:“怎么,还不满意吗?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有提你的要挟。”
林向安微微抿唇:“你真的爱上邵明泽了?”
苒苒想不到他还会问这个,不由得冷笑:“我爱不爱有什么关系吗?只要苏陌爱他不就够了吗?”
林向安却突然倔qiáng起来,坚持问:“可你说爱他。”
苒苒讥诮的笑了笑,嘲讽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只要我和他分手,又没说要我和他做仇人。南郊项目还要和邵氏合作,我把他彻底得罪了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让他觉得自己对不住我。”
林向安轻轻张开了口,一脸惊讶的模样。
苒苒偏着头打量了他片刻,问:“想不到?那今天就好好上一课吧。女人最会演戏了,我是这样,苏陌也亦如此。不然,你为什么会对她这样死心塌地?”
林向安仍然是一副吃惊的模样,苒苒嗤笑一声,再不理会他,转身走了。
过了两天,陈洛来看苒苒,听她说了此事问:“林向安拿案子来要挟你?”
从医院回来后,苒苒就直接来到韩家的老房子住了,也再没接过邵明泽的电话。听陈洛问起,她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刘庭长先给我通的消息,说是有领导在盯着这个案子,我只是想不到林家会有这么大的能耐。林向安不过只是院长的秘书,竟然也能如此。”
陈洛看了看她,说:“林向安的父亲和法院的高院长是老同学,两家算是故jiāo,关系自然不一般。不过关键还不在这里,而是林向安还有别的关系。他父亲虽然是个局长,但母亲那边的背景却很深,外祖父和两个舅舅都是gān政法的出身,就连高院长都十分小心的奉承着,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要把林向安一个刚回国的带在身边?”
苒苒垂头楞了一会儿,说:“我只知道林向安家里的背景,却不知道这背景竟是这样大。”
陈洛叹道:“南郊项目投标的时候,夏总专门叫我查过林家。若是他有心盯这个案子,我们还真没有办法翻案。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钱财实在算不上什么。”
苒苒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陈洛停了停,又问她:“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就这样和邵明泽分手了?”
苒苒苦笑,反问他:“不然还能怎么办?真的那我妈的命去赌气吗?”
陈洛静静的打量了她一会儿,忽地笑了,说:“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就算是迫不得已和邵明泽分手,怎么也要闹一闹。”
苒苒抬眼看他:“你倒是了解我。”
“怎么,真的要闹?”陈洛问。
“闹,一定要闹!”苒苒重重点头,手上无意识地抠着抱枕上的线头,低声说:“我先忍着,等这案子判了,过了上诉期,一切都落了定,我会好好闹一场。我的东西,我可以不要,却不能由着人从我手里夺去。邵明泽我可以不要,但是也不能就这样落在苏陌手里。”
陈洛的神色有些复杂,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她,忽地问了一个和林向安一样的问题:“你真的爱上邵明泽了?”
苒苒微微一怔,抬头看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不爱他,何必要这样闹?”
苒苒愣了一会儿,答:“我咽不下这口气。”
陈洛看了她好久,最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轻声道:“这又是何必呢?”
苒苒没有回答。她想,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要叹一句“何必”,可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实在是无法潇洒放手。
法院定下了开庭日期,苒苒跑法院的时候又遇到了林向安。他叫住了她,等走到跟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讷讷地看着她。苒苒问他:“林秘书,怎么,还有别的吩咐?”
林向安摇摇头,轻声问她:“你还好吧?”
苒苒听了不由得笑了:“林秘书,你叫我怎么回答你?说我很好,我被bī和未婚夫分手,我把喜欢的男人拱手让给我最讨厌的女人,我高兴,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苒苒。”林向安的脸色有些难看,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苒苒讽刺的笑了笑,临走前和他说:“林向安,事qíng你都做了,何必还要在我面前行惺惺作态,让人觉得恶心。”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苒苒回自己的住处取换季的衣裳,出来的时候以近正午。楼外阳光灿烂,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抬头间看到邵明泽的车子正静静地停在甬道边上。
邵明泽从车里出来,浓烈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疲色,不动声色的问她:“你把我的电话都屏蔽了?”
苒苒点点头:“既然分手了,没必要再纠缠不清。”
邵明泽低下头捏了捏眉间,又问她:“林向安要挟你了,是不是?”
苒苒没回答,十分意外的挑眉看着他。
邵明泽说:“我去查了,的确是他在gān涉这个案子,我已经在托人处理这件事。”
苒苒想了想,问:“你能有多少把握?”
邵明泽眸色深沉,沉声答道:“没有多少把握。林向安外祖父家的背景很大,林向安又得他舅舅的喜欢。他若是不肯放手,恐怕没人能翻了这个案子。”
苒苒心中亮起的那星点光芒也灭了,她苦涩的笑笑,说:“既然你都想到这儿了,也不用我再跟你说什么了。事qíng就是这样,我没办法,我没法拿我母亲的命去赌林向安的心思。”
邵明泽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我理解,所以就先这样吧,不管有什么事都等这案子了结了再说。”他说着顿了下,又习惯xing的伸手去揉她的头发,“就当林向安是在发疯吧。我跟苏陌说了这事了,她会去找林向安把事qíng都说清楚。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苒苒抬眼了怔怔的看他。
邵明泽轻声说:“苒苒,我想和你在一起。”
分明就是极普通的话,苒苒却听得眼圈一热,忙掩饰的低下头去,待鼻腔里的那阵酸意过去了,才小声说:“其实我的打算也差不多,就想着先把林向安糊弄过去,等我妈的案子没事了,然后再去苏陌那里把你抢回来。”
邵明泽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不用你去抢,我一直都在这里。不过,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和我说说,我帮你去挡。如果我也挡不住,那我就陪你一起面对。只是别跟我说那些狠话,我心里难受。”
苒苒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邵明泽又问了她几句韩女士的事qíng,说:“这几天丫丫要办转院,我可能不能过来陪你。等到下周二开庭的时候,我陪你过去。”
苒苒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表现的大度一些,起码要问一问邵明泽女儿的病qíng,可她开不了口,只能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
邵明泽太忙,只站在楼下和她说了些话,然后便开着车回了公司。此后几天,邵明泽果然忙的见不到人影,只在晚上的时候会打电话过来,问一问苒苒的qíng况,然后简单的jiāo代一下自己的qíng况。
从电话里,苒苒知道丫丫的状况很不好,已受不得丁点颠簸,只能从外地把专家请过来,就在西平进行手术。
有一天,邵明泽在电话里突然问起宏远的财务状况,苒苒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公司了,跟他说不清楚。邵明泽倒是没有再问,可苒苒却有些不安,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qíng。邵明泽沉默了一下,只说:“没事,只是问问。”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韩女士的案子开庭的前一天晚上,苒苒又如往常一般接到了邵明泽的电话。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叮嘱她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上午他接她去法院。
苒苒听到他的嗓音有点不对,忍不住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邵明泽的回答迟了两秒:“我在医院,丫丫的qíng况不好。”
苒苒沉默了下来,想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说些什么,邵明泽那里会错了意,默了默和她说:“丫丫是我的女儿,虽然她的出生在我的计划之外,但她是我必须承担起的责任,苒苒……对不起。”
放下电话,苒苒独自坐在沙发上翻旧照片,将所有韩女士的相片都细细的看了个遍。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二点,她依旧没有一点睡意,只能又去抽屉里翻安眠药。靠着两片药的帮助,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可不到天亮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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