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神色恬然而认真。
黎裴远这才知道,她今天任由着他和她一起挤公交,吃路边摊,是在无声的告诉他,他现在,和她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兴许,他觉得她贫穷可怜。但她,甘之如饴。
黎裴远轻轻的闭了闭眼睛。那个小小的姑娘,在岁月的磨砺中,早已成了有主见独立坚强的女孩儿。
他的心里各种滋味杂陈着。确实,任谁也无资格,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良久,黎裴远才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
周合神色微恍惚,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说:“您不用说对不起。我过得很好,真的。”稍稍的顿了顿,她淡淡的笑笑,接着说:“也没有谁对不起我。”
黎裴远的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重石一般,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到底还是看向了周合,说:“阿合,姥姥虽是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她一直很想你。和我一起悄悄的回去看看她好不好?我保证,绝不会有人透露出此事。”
他的唇角露出了苦涩的笑意来,说:“从前,我无能力保护你……现在,这点儿事我还做得到。”
周合微微的恍惚,低声的说:“小舅舅,和您没关系。”她笑了笑,抬头看着远处的灯火,说:“有人从出生,就注定是多余的。以前,我怨过,也恨过自己的出生……”
她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说:“谢谢您费了那么多心力找我。我也很想姥姥姥爷,但您知道的,我现在走不开。”
说是走不开,其实就是婉拒了。显然是要与过去的一刀两断。有了姥爷姥姥,她就是以前的周合了。
周合的眼里雾气蒙蒙的一片,仍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有出租车过来,她上前拦了车,说:“我得回家,和您不顺路,您回去吧。”
黎裴远的唇动了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上了车。
车子很快便驶远,周合在后视镜里变成了小小的黑点。黎裴远合上了眼睛久久的没有动。
周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这才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这边并没有回家的车,得坐两个站之后再转。她见有医院的车,站了会儿车来便上了车。
高峰期已经过去,空荡荡的车上播放着广播。她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了车上。不知道程洝是否吃过东西,在医院楼下时她打包了一份清淡的粥,这才拎着往楼上。
护士见到她那么晚过来挺惊讶的,视线落在她拎着的粥上,说:“程先生今天早上就已经出院了,你不知道吗?”
周合哪里会知道,听到这话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识的就看了看手中的粥。隔了那么几十秒才说过来忘记打电话先问问了,然后将粥给了护士,让她当宵夜。
出了医院,周合一时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她知道自己的脸色并不好看,即便是强撑回去恐怕也会被戚姨发觉不对劲。而回宿舍那边,她想起最近一直低气压的宿舍来,生出了疲累之感。干脆就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这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连手脚被冷风吹得冻僵也未发觉。直到头顶有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
那天晚上她在病房门口见到的程洝的那位助理站在上头的台阶上,试探着问道:“周小姐,您是过来看程先生的吗?”
周合是有些不自在的,说:“过来忘记打电话了。刚才有点儿累……我这就回去了。”
她说着便要走,才刚转过身,韦封便叫住了她,迟疑了一下,说:“周小姐您既然过来了,能不能和我去一下程先生住的酒店。他身上的伤虽是未感染,但医生说过,最好还是留院多观察几天。他早上就执意要出院,医生后来给他开了药他也不肯吃。您知道的,要是一不小心感染处理起来很麻烦,而且,他有些伤是在脸上,多留院观察观察才能放心点儿。”
周合不知道他怎么会以为自己劝得了程洝,说:“我恐怕也没办法劝得了他。”
那人这下便赶紧的说道:“您不用劝他回医院,只要让他把药吃了就行了。程先生这次可真是无妄之灾,要不是为了救被独自丢在家里的小孩儿,他也不会受伤。他都已经下了楼的,听见有小孩儿哭又跑了回去。”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等周合说话便又说:“您这边请,我的车停在那边停车场的。”
他快步的走往前边儿带路,周合只得跟了上去。
起火的是程洝的楼下,是炒菜时忘记关火就下楼买盐引起的火灾。火势极大,他的楼上也受到了波及。外边儿的玻璃都已经碎,得修整一下才能再住。他今儿出院就直接去住了酒店。
他住得并不远,就在市中心的酒店。韦封一路带着周合上楼,说今天公司出了点儿事,程洝的脾气不太好,请她一定要多包容。
两人进去时程洝正在打电话,电话那边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一张英俊的脸冷得就跟千年寒冰似的。直到韦封上前说周小姐过来了,他这才挂断了电话。
韦封很快便出了房间,程洝伸手捏了捏眉心,这才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周合说了一句,将韦封给的药拿了出来,按照说明书取了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程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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