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想到那天她早早出门也不见多穿御寒,回来之后又跪了佛堂,一定是那天生病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她说话,破天荒的给了大厨房一个命令——其他院子还是按照之前的生火宵禁时间,但是二小姐那边如果晚上需要热水或者熬药的话,须得立刻差人手过来,谁敢怠慢耽误了二小姐养病,自己去管家那处领罚。
如此,仆人就差将二小姐供奉到神台上,祈祷二小姐千万不要出岔子,早日康复活蹦乱跳。
……
白日里,孟云娴多半是在看书看文章,她读的内容又杂又特别,提供者主要是她有“闺秀之友”称号的二表哥田允然和热心帮忙的沈复。只是两人来了好几次,想接她去馥园走一走透透气,可是孟云娴别说出门,连见都没见,碍于她有病在身,田允然纵然再怎么抓心挠肺的想带着聪明可爱的小表妹出去玩耍,也只能在姑母面前乖巧如绵羊。
到了夜里。
孟云娴裹起被子捧着热茶,神情肃穆的看着面前刷的一下摊开的挂轴和上面画的人物。平时端茶递水的小丫头绿琪俨然化身严师,捏着细长的木条,“啪”的一下打在其中一个人头画像上:“这是奴婢八岁时伺候过得淳太妃娘娘,淳太妃娘娘当年出身将军府,也是如今的镇国公府,今上最宠爱的明贵妃便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淳太妃娘娘是一个看似性格温厚,实则心狠手辣之人,奴婢还记得……”
“刷”,又是一副挂轴。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后妃害人,首选一个用毒,然用毒者其实最易留下把柄露出马脚,以下三类最为常见,一种是这人十分厉害,嚣张跋扈到不必有任何顾及,‘毒’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一种策略,仅仅只是一个选择;一种是精细又聪明的那一类,自信能做的没有痕迹,这种人就要小心了,不过她们多半死于聪明反被聪明误;第三种就是比较蠢的,既没有想让你死就让你死的实力,也没有想让你死还叫你发觉不了的本事,糊里糊涂的就露了马脚被反杀,通常我们可以这样判断对方属于哪一类……”
……
田氏送来了参汤。
一开门,绿琪紧张的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田氏看了一眼里面,诧异道:“还在睡觉?”
绿琪小声道:“嗯,二小姐昨夜睡得不好,夜起次数多,眼看着天亮了又睡过去了。”
田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二小姐看重你,府里的人也只有你近身伺候,莫要怠慢了。等二小姐康复之后,你去账房多领五十两,若是需要做衣裳的料子,也领几匹,我记得你有一个年满出宫至今未嫁的姑姑是不是?”
绿琪立马感动的热泪盈眶:“多谢夫人上次,奴婢照顾小姐是天经地义,不敢要这些上次。”
田氏温婉一笑:“这是你应得的。”
晌午之前孟云娴睡醒了,吃了药喝了点粥,就窝在窗边看书看文章,时不时地还提笔写几个字。
绿琪捧来好多药材,里面还有一只装满了汤冻子的罐子。
“二小姐,这是淳王府和宫里送来的,都是顶补身子的药材,奴婢帮您放到房里,和之前各府送来的礼物放在一起。”
孟云娴盯着那只罐子看了许久,最后只是无声的收回目光,继续做功课。
夜里,养足了精神的孟云娴竟然与绿琪开始比划拳脚。
她自小漫山遍野的疯跑,身子骨练得比一般小姑娘都好,所以绿琪教给她一些简单的小擒拿和小招式的时候,她学的特别的快,尤其是力量爆发的招式,连绿琪都想为她鼓掌。
时间一晃就到了除夕。
田氏终于不能容忍孟云娴继续窝在房间里避不见客,细细一算,她这段日子几乎没有和孟云娴说过什么话,若换在小丫头刚回府时的性子,只怕早就来示好了,如今小丫头的气性是不是太大了?
饶是如此,田氏也什么都不说,只让人去请二小姐出来,今日是最热闹,年节氛围最浓厚的日子,她既然都好的差不多了,理应出来走一走,随行去各府拜年送贺礼。
这一次绿琪没有支支吾吾的推拒,她小跑着去田氏那里回话,二小姐正在试之前做的几件新衣裳,因为连日来生病都不曾好好的梳洗打扮,从昨日开始就在折腾了。
田氏闻言,淡淡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今日是除夕,府里已经开始大扫除,在李管家的带领下,下人们风风火火的忙前忙后,就差打一个房子那么大的水桶照着侯府兜头泼下来。等到打扫完了之后,就是挂桃符贴门神,孟光朝亲自撸了袖子要练字写对联。
家丁正在低头扫洒,扫着扫着猛地撞上另一个家丁,正欲发作,却发现他正呆呆的看着一处,心下好奇也看了过去,这一看,一并呆住了。
蜿蜒曲折的回廊那头,一个明靓的少女正信步往这一头走过来。
她再不是随随便便梳一个简单的垂髻,而是换成了更精致讲究的飞仙髻,黑发如瀑,鬓边垂下两缕龙须丝发,随风而动飘飘如仙。今日节气浓厚全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赤红,却比不过那一身嫣红广袖裙的明艳动人,配上恰到好处的桃花妆,越发衬出少女的娇嫩灵动。分明还是寒冬季节,瞧见那抹身影时,仿佛瞧见了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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