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隽:“什么?”
“收录宫女名册的文室中,属下发现有几册名录十分奇怪。工整非常,纸业都未曾泛黄,不似其他一笔一笔记载翻页而成的册子那般起毛角泛黄。而且这几册,是将近二十年前的册子。”
周明隽眸色一紧:“近二十年前的册子?”
“是,宫女名录都是由掌事官一一记录,上面有宫女的出身籍贯,附带文书证明,记录完毕后由宫女画押确认,册满便封存于文室,等同于民间奴仆买卖的卖身契,直至宫女年满出宫亦或是主子安排嫁娶时才取出。”
“近来是有几位到了年岁的姑姑自请出宫,所以掌事官翻出了这些册子为她们做文书证明,这才叫属下发现,同样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册子,这些册子之所以格外崭新,是因为它们是后来补上的。原因是文室走水,虽然不严重,但依然损毁了一些册子,清查了许久,方才统一补录,装订了新册封存。”
周明隽的眼神慢慢的沉下来。
二十年前,吴国为求自保,将当时国中地位举足轻重的曲世女并着二十多个舞姬一起送来了大禹,之后就是强行封了曲氏为夫人。
此举有些荒唐,朝臣一直反对,直到不久之后,今上遇刺,淳王以命相救,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有人上表怀疑刺客就是吴国送来的那些奸细,恳求圣上惩办所有吴国送来的人,没多久,宫中大火,竟将吴国送来的除曲夫人之外的人全部烧死。
那时候,母亲曲梵音来禹已经一年多,且已怀有身孕,在朝臣极力请求废除不祥妖姬的呼声越来越重之时,崇宣帝排除万难,将母亲送到了宫外为她建造的行宫,让她避开朝臣与后宫的攻击。
大火烧死吴国舞姬的时间,与闵祁发现的文室走水烧毁宫女名册的时间,几乎就是一前一后的事情。
“你是想说,有人冒名顶替,死里逃生?”
闵祁并不肯定。
宫女不是那么好冒充的。真的要冒充,从相貌,出身,籍贯,甚至是入宫的荐举人与领路人都是要盘问清楚的,除非有人为她们安排,否则很容易被发现。再者,烧死吴国那些人的大火的确莫名其妙,谁也不能保证是否全数歼灭。
所以他只是略有怀疑,回来禀报给周明隽。
周明隽自然也明白个中的道理。若当年那些跟随母亲来大禹的人真的是刺客,又真的死里逃生,在宫中隐姓埋名,那么他们一定知道当年的事情都有哪些人参与,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
荣安侯在曲夫人去世不久之后便加官进爵荣升得宠,云娴又是荣安侯的女儿,有人要对云娴动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再者……若猜测属实,那么身怀武功,熟悉宫中地形,这些就都对上了!
如果能证实这些人的存在,是不是就能真相大白?
“册子没有取来吗?”周明隽直接问道。
如今正值贵妃宫中婢女换选之际,周明隽以亲自为母妃挑选人选以示孝心为由,理由怎么都说得过去。要查宫女的出身与明细,自然是为了她们能更好的伺候贵妃,顺理成章。
闵祁皱眉:“属下查询宫中的宫女册子时,刚巧看到这一册想要拓印一份,可是管事的十分强硬的收回了册子,言辞间略有闪烁,属下这才觉得奇怪。如今殿下风头正盛,但凡是懂得做人的都会想尽办法讨好殿下,这个掌事的态度着实不大寻常。所以属下才怀疑,当年如果有人顺利逃脱,是否有人保驾护航作出安排,方能令她们顺利的改名换姓,重新做人。而今这管事的,恐怕也是有人提点,所以才态度谨慎,保管严密。”
周明隽沉吟片刻,道:“诺大的皇宫,每一日都有很多事情发生,你能想到这一点,着实不易。但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也可能真的只是凑巧,可以作为追查的方向,但不能确定那一日袭击云娴的,是当年跟随我母亲来大禹的人。这件事情我需要好好查证,有另外一件事情,你即刻去查。”
“殿下请吩咐。”
“你可还记得,当年在云县时,孟云娴的那个母亲郑氏?”
“属下记得。”
在云县多年,闵祁和父亲仅仅只是暗卫,但那个小山村的确隐蔽又安宁,五殿下又不喜有人随时跟着,所以他和父亲就在附近落居,一旦有意外,也能即刻赶到五殿下身边。闵祁知道孟云娴,也知道五殿下在那个山村的七年,只有孟姑娘相伴,她那个母亲,实在没有印象。
“我要尽快知道云娴这个母亲的来历。”
闵祁不解:“殿下,夫人的事情已经查到这个地步,线索冗杂繁琐,理应尽快理清,或许从那管事的下手也是个不错的法子。荣安侯似乎已经察觉殿下的动向,若我们不加紧时间,被荣安侯干扰……”
“我已经离开了七年有余,谁想遮掩什么,早就有足够的时间。眼下,查清楚郑氏的底细对我来说更加紧迫,去办就是。”
等到闵祁离开之后,周明隽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先前,他之所以不担心云娴的眼疾被人知晓,不过是因为若谁知道了她有隐疾便退避三舍,反倒是成全了他。
可是她生母带来的麻烦与眼疾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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