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将他一个重伤濒死之人留给后面追来的仇敌,我又有些那么不忍心,更别说他刚刚还救了我。我坐到那里真是犹豫了许久,这才抿了抿唇,自己先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伸手去拽huáng袍怪,道:“别说废话了,还是省点力气逃命吧!”
他似是有些意外,颇为惊讶地看向我,问道:“你不走?”
我没理会他,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才将他从地上拖起,重又架上肩头,一步一挪地往北而去。
又行一段,总算是能听到淙淙水声,想来离那山涧已是不远了。
我早已是累得苦不堪言,qiáng撑着走了一段路,便就再无力气,只得暂停了下来,将huáng袍怪安置在涧边一块山石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倒在旁,试探着与他商量道:“你看看,咱们也算是共经生死,不算是外人了,对吧?我看你伤得也挺重,维持着这般模样必定辛苦,不如就先现出本相来,你说可好?”
huáng袍怪不言,只微侧着头斜睨我。
我gān巴巴地笑了笑,忙又解释道:“没别的意思,绝对没别的意思。”
他那里却是明摆着不信,仍是拿眼斜我。
第17章 墙内墙外的风景(3)
我实在是累得狠了,索xing破罐子破摔起来,道:“实说了吧,我实在是没得力气拖你了,你要不要变回本相试试,看看分量会不会变轻一点,也许我就能背得动你。不然,山崖这般陡峭,咱们怕是爬下不去的。”
huáng袍怪怔了怔,竟问我道:“你想要背我下去?”
这话问得奇怪,就他现在这模样,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忍不住瞪他,道:“你现在法术尽失,既腾不得云又驾不得雾,我不背着你下去,难不成要同你一起跳下去?”
许是他此刻模样太过虚弱,不像往日那般可怖,我胆气不知不觉中就壮了不少,又瞧他只望着我不说话,便就有些不耐烦起来,道:“你本相到底是什么,就这般见不得人?”
他那里却仍是不语,静静看我片刻,却是忽地轻笑起来。
我这里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中又有些恼,便就伸出脚去踢了踢他腿,没好气地问道:“哎?你笑什么?给句痛快话,变还是不变吧?”
huáng袍怪笑而不答,直到我这里快要恼了,他这才止住笑,说道:“不能变。不过,却也不用你背我,你且等我缓一缓力气,我自有办法下去。”
他这般说完,便就不再看我,只盘膝坐在那里,闭目调息。
我默默坐了一会儿,瞧他仍不理我,gān脆自己爬起来去附近查看地形,只想着找一处和缓处爬下山崖。谁知那山崖壁立千仞,处处陡峭,莫说背着huáng袍怪,便是我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爬下去。
正想着再往远处转转,就听得huáng袍怪在后面淡淡说道:“回来,那边危险。”
我犹豫了下,乖乖地走了回来。他已从山石上站起身来,看模样似是恢复了不少。
huáng袍怪看我一眼,径直往崖边走去,拨开长在崖边的两丛茂密杂糙,纵身跃了下去,我瞧得一惊,不仅惊呼失声,忙就奔到崖边去看,就见那山涧间烟雾笼罩,深不见底,哪里还能看得到huáng袍怪身影!
难道这就是他下去的办法?若无法力在身,这般跳下去与寻死何异?难不成我之前料得错了,那huáng袍怪压根不是什么láng妖或者狗怪,而是长着翅膀的什么动物?可这嘴脸着实不像啊!
我正惊疑不定,就听得huáng袍怪的声音忽从崖下不远处响起,“百花羞,你也跳下来。”
我一愣,忙抓紧了崖边杂糙,探身往下看去,就见距崖边三两丈的地方,斜刺里长了株山枣树出来,其根部所在竟有一处凹陷深入岩壁,竟似是个山dòng的dòng口。dòng口外侧仅露出尺余宽的边缘,其上又长有杂糙,若不细瞧,还真看不出其内另有乾坤。
huáng袍怪就站在那里,手扶着山枣树,微微向外仰着身,仰起头看我,另只手擎高了伸向我,道:“下来,我接着你。”
瞧他好端端地活着,我不觉又惊又喜,一时竟不知是哭是笑,愣愣瞅了他片刻,这才笑了起来,又忍不住骂道:“妈的!我还以为你长了翅膀飞走了呢!”
huáng袍怪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下。
我一看他那模样,不觉有些心虚,忙就岔开话题,问他道:“我就这样跳下去吗?你接不住我怎么办?”
他从容答道:“跳吧,我能接住你。”
“真的?”我仍是有些迟疑,又问道:“你身上不是有伤吗?万一失了手,那我岂不是要跌下崖去摔个粉身碎骨?”
“我接得住你,你才有多少分量。”他道。
“确定吗?”我又问。
他终不耐烦起来,竟收回了手,只望着我,冷声问道:“你到底跳不跳?你若不跳,我就自己走了。”
“跳跳跳!”我忙道,用力深吸了几口气壮胆,可才抬了只脚起来,一眼瞄到那深不见底的涧底,好容易积攒起来的胆气就又泄了,忙就又放下了脚,可怜巴巴地看着huáng袍怪,“我还是不敢。”
huáng袍怪闻言,说道:“那你就在上面待着吧,一会儿被他们寻到这里,可莫要再说自己是什么公主的婢女,千万要实话实说,自认了公主。”
我不由奇怪,问道:“为何?”
huáng袍怪轻扯嘴角,向我笑了一笑,答道:“若认了公主,必然会被他们带回谷中jiāo差,说不定能多活一会儿。再者,随那魔头前来的鹿妖是个爱讲究的,吃人之前必要先将其洗涮gān净,再抹上细盐,上屉蒸熟了才肯食用。”
他话说得不紧不慢,分明是有意吓我,偏我听了还真的打了个寒颤,起了满满一身jī皮疙瘩。“你骗人!”我忙叫道,“鹿难道不该是吃素的吗?”
“既成jīng怪,饮食全凭口味,哪里还管什么荤素。”他神色淡淡,又道:“你莫忘了,红袖还是只狐狸呢,不也照常吃瓜果梨桃?”
此言却是不虚,红袖至今还念念不忘枣树jīng结的又大又甜的红枣呢!这般看来,鹿妖喜食人ròu,也不足为奇了。不管是被生吃还是蒸煮,若真是落得个这样下场,还不如直接跳下崖去,便是摔死了,也能落得个gān净利索。
这样想着,我咬了咬牙,再不犹豫,大喊一声“我跳啦”,然后便就闭目往huáng袍怪身上跳了下去。耳边有疾风刮过,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但觉得双肋下一紧,我再睁眼时,人已是落入他的怀中。
huáng袍怪重伤未愈,被我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踏到了树根上,这才稳住了身形。我瞄一眼深不见底的山涧,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双臂死死搂住他的脖颈,惊声叫道:“别松手!英雄!千万别松手!”
他倒是没有松手,单臂扣住我的腰肢,另只手扶了扶旁侧的山枣树,拖抱着我进入崖壁的石dòng内。待脚踏上坚实的地面,我这颗心才落回原处,忙从huáng袍怪怀里挣脱出来,手直抚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吓死我了,差点小命就没了。”
huáng袍怪许是刚才用过了力气,此刻瞧着神色有些萎靡,轻靠在石壁上,淡淡瞥我一眼,问道:“你这般怕死?”
“世人谁不怕死?”我反问他道,又因刚刚经历过惊险,心神难免懈怠,话不经心便就出了口,“我若不怕死,被你掳来那天便就直接自尽了,哪里还会活到现在!”
huáng袍怪沉默下来,我这才觉察到自己失言,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得低下了头,也跟着默了下来。
过的片刻,就听得huáng袍怪淡淡说道:“走吧。”
言毕,他率先转身往山dòng里走去。
那山dòng斜着往下,黑黝黝的不知通向何处,我哪里敢一个人落在外面,忙就在后追了过去,紧紧跟在huáng袍怪身后,恨不得能拉住他的衣角才觉安心。前面一段路还有些许从dòng口照进来的微弱光线,越往深处去,那光线越暗,待再转过一个弯,四下里就一下子陷入了漆黑之中,再看不到半点事物。
我本能地停住了脚,伸手去划拉旁侧的岩壁,试图寻些安慰,谁知手还未摸到岩壁,却被另只手给握住了。我怔了一怔,才意识到这是huáng袍怪的手,就听得他淡淡说道:“我牵着你。”
有他牵引着,自然是比我自己划拉着岩壁往前摸的qiáng。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就只“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huáng袍怪没有应答,只牵着我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去,待又走了二三十步,这才又出声提醒道:“前面有石阶,小心脚下。”
我忙伸出脚尖往前探了探,果然就在前面触到了平整的石阶,一级级的盘旋着往下而去,走得许久也不见到头,竟似一直往地心里去了。我越走越觉惊讶,忍不住问道:“这是你着人凿出来的吗?”
“不是。”huáng袍怪答道,“我来之时便有这条暗道,直通往山涧底部。”
我不禁感叹道:“也不知是何方的神圣,竟能凿出这样一条路来,也是能耐。不过,还是做得有些不足,你说对吧?”
huáng袍怪漫不经心地应我一声,又问我道:“哪里不足?”
“没得光亮啊。”我伸了另只手去摸身侧石壁,又道:“若是要做到最好,就该在这石壁上嵌些夜明珠,也好给路人照个光亮,就跟那波月dòng里的石道一般。”
不想huáng袍怪却是说道:“能造出这样一条石阶的人,又何须什么光亮照路。”
“难道他们都能夜间视物?”我不禁问道。
“不然你以为呢?”huáng袍怪反问我,又道:“你以为我现在也是如你一般摸着石壁走路的?”
我被他说得面色一红,讪讪地把另只手放了下来,解释道:“我母亲曾经教给过我,若是在山dòng中迷了路,就用手摸着同一侧石壁,绝不要离开,就这样一直往前走,最后定能走得出来。”
“还有这种说法?”huáng袍怪问道。
“有!当然有!我母亲懂得很多的。”我忙道。
第18章 墙内墙外的风景(4)
huáng袍怪那里似是默然笑了笑,没再说话。
周围突然又一下子静了下来。黑暗之中,视觉受限,听觉与触觉反而异常灵敏起来,尤其是与huáng袍怪jiāo握的那只手。说来奇怪,我明明记得婚礼当日他将我从轿中牵出时,那手修长有力,绝不是此刻这般粗糙模样,而且,貌似手背上还长了毛……
我不自觉地去摸他的手背,想要再次确认一下,就觉得huáng袍怪手掌似是僵了一下,然后问我道:“你做什么?”
这般被人抓个正着,qíng形实在尴尬,我轻咳了两声,忙就解释道:“掌心有汗,差点滑脱了手。”说完不等他反应,又赶紧没话找话地问他:“你说你之前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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