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láng勾了勾唇角,却道:“你若不来,许得我还会饶他一命。可你既来了,他也就死定了。”
他眼中已现杀意,绝非是在吓我。我惊怒之余,头脑却也渐渐冷静下来,不禁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愚蠢”。奎木láng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眼下萧山又在他的手上,与他硬顶,毫无益处。
我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道:“你身为星君,法术无边,欺负个凡人,算什么本事?”
奎木láng似笑非笑,“我此刻可不是什么星君,而是北疆义军的首领。那萧山自己没那本事还要行刺杀之事,失手被俘怨不得别人,又怎能算是我欺负他?”
不是星君,却用着那星君的法术,有本事先封了自己法力,再与萧山斗上一场,你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我暗自腹诽,却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来。
不料奎木láng似听到了我的心声,冷冷一笑,道:“纵是只比武艺,你那萧山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我那萧山?我咂摸了一咂摸,从他那话里咂摸出几分不对劲来,不禁多看了他两眼,道:“你误会了,我与萧山并无私qíng,前来救他,只因他之前对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奎木láng却是低低地冷哼了一声,“你对他并无私qíng,可他对你呢?”
这厮太不讲理!
我那好脾气眼瞅着就要耗尽,gān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奎木láng,咱们有话都敞开说吧。不论咱们两个前世纠葛如何,这一世,我同你在碗子山过了十三年,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吧?没有吧?”
奎木láng默然看我,抿唇不语。
我又继续说道:“好,你恼我是苏合转世,自觉受我戏弄欺骗,所以你弃我而去,不管我的死活,所以你抢了阿元与阿月两个上天,不许我们母子相见。这一切我都不与你计较!你既无qíng我便休,我与你和离便是,你自去天上做你的奎宿神将,我留在凡间渡我的人生劫难,我们早已是两不相gān。你为何又放着好好的星君不做,却来做什么义军首领?”
“我没有弃你而去。”他忽说道。
“你没弃我而去?”我愣了一愣,不觉冷笑,“那请你说上一说,你为何醉宿银安殿,彻夜不归?你为何上了天庭之后就一去不回,再无消息?”
“我……”他张了张口,却是答不上话来。
我瞧入眼中,心中更添几分悲愤凄凉,嘲道:“是啊,你没有弃我而去,你只是见着旧好,与之叙了叙旧。你只是上了趟天庭,给人烧了半日的炉子。你只是接了阿元与阿月上天,却忘了要知会我一声!”
他抿了抿唇角,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许多事不是我不想做,而是来不及做。”
“好一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涩然而笑,轻声说道:“我日夜煎熬的数月时光,与你不过是短短半日。所以,你不会知道我在波月dòng中盼你归来时是何种心qíng,不会知道我身困皇宫,为着孩子牵肠挂肚时又是何种心qíng!”
他哑口无言,只是沉默看我,好一会儿才哑声说道:“百花羞——”
我抬手,止住他的话,笑了一笑,道:“事到如今,说什么也已是无用,不如省了那些口水,来谈些正经事。”
谁知话音未落,帐外却是忽地狂风大作,霎时间飞沙走石,一片昏暗。
我怔了一怔,不由暗道一声“坏了”,这准是柳少君他们久不见我出去,生怕我有个闪失,提前在外发难了。
那疾风把帐帘一把掀开,呼啸着猛灌进来,竟似长了眼睛一般,打着旋往我这边卷了过来。奎木láng眼疾手快,急忙隔着桌案探身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另只手却是从案边抽了宝剑出来,扬手就往门口掷了过去。
“不要!”我忙大呼。
待话出口已是晚了,就见那宝剑化作一道亮光,如箭一般,斜着从我头侧飞了过去。紧接着,听得身后传来柳少君“嗷”的一声惨叫,待我再看清楚,他已现了原形,化作一条青蛇,本能地把自己盘到了那剑身上。
外面狂风顿止,我忙起身跑去看柳少君,就见那剑尖不偏不倚,正正地钉在他尾巴梢上,只要再稍稍深上两分,那尾巴就能分叉了。
我忙上前去拔那剑,不想使了吃奶的力气出来,却也无法撼动那宝剑,气急之下,只得回头向着奎木láng叫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救人啊!”
奎木láng那里却是不慌不忙,淡淡说道:“他死不了。”
第94章 我偏要逆天而行(4)
正说着,织娘与萧山一前一后地从外闯入。织娘急声叫了我一声“公主”,手执双剑,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闪身挡在我之前,厉声叫道:“公主快跟萧将军走,这里由我来挡!”
那边萧山也来拉我的手,急声道:“快走!”
走个毛的走啊!奎木láng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走得脱!我不仅没动,还赶紧甩脱了萧山的手,道:“不用走了。”
萧山与织娘两个闻言俱都一愣,转头诧异看我。
我却抬眼去看奎木láng,他仍安坐在桌案之后,也正冷眼瞧着我们几个,漠然不语。
织娘愣了一愣,看两眼奎木láng,又回过头来看我,然后再回过头去看奎木láng,试探着叫道:“大,大,大王?”
奎木láng冷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织娘结巴得就更厉害了些,“您,您,您……”
她“您”了半天,愣是没能说出第二个字来。
这么片刻的功夫,外面又呼啦啦涌了许多士兵进来,将我与织娘及萧山三个尽数围在了中间。那之前领我进营的将领上前与奎木láng单膝跪下,恭声道:“禀大将军,刚才外面忽起狂风,有刺客同党前来营救刺客,属下无能,未能及时拦下,这才叫他们冲入了大帐,请大将军责罚!”
奎木láng薄唇微勾,向着织娘他们抬了抬下巴,问道:“可是他们?”
那将领回身仔细看了看织娘与萧山,这才答道:“正是他们,不过还少了一个青衣男子。”
听他这话,我下意识地转头去找那被钉在地上,现了原形的柳少君,织娘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瞧见了自己夫君,愣怔过后,忙就扑了过去,带着哭腔叫道:“少君!少君!”
一时间,大帐中除了我与奎木láng,其他人都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qíng。
我轻咳了两声,走过去拍了拍织娘肩膀,提醒她道:“少君没事,他……他把剑丢在这里,人先走了。”
织娘一时反应不过来,回头傻愣愣地看看我,又去看仍缠在剑身上的柳少君,“这,这是少君……”
“没错,这是少君的剑!近来天气cháo湿,有蛇出没也是寻常,没得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继续睁着眼说瞎话,又抬头去看奎木láng,问道:“是吧?大将军。”
奎木láng低低地哼了一声,没理会我,只吩咐那将领道:“这里没事,你带着人出去吧。”
那将领瞧着心里是有些奇怪的,却也没敢多问,只应了一声,领着士兵退到了帐外。大帐内很快就又剩下了我们几个,我这才又赶紧去看柳少君,与织娘说道:“你拔一拔这剑试试。”
织娘试了一试,也是无法将那剑拔出,苦着脸向我摇头,“拔不出。”
我只得又回头去看奎木láng,道:“有什么事咱们两个说,别牵扯到旁人。你先把柳少君放了,他好歹也跟了你那么久,没得功劳也有苦劳。更别说当初在碗子山,阿元与阿月两个的xing命还是他救下的!”
奎木láng目光微沉,展开手掌向上虚抬了抬,那牢牢钉在地上的宝剑便就自己拔了出来,凌空飞回到桌案边上,哐当一声,落入剑鞘。
那边柳少君脱了禁锢,原身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恢复成了人形,拖着一双受伤的脚,伏在地上给奎木láng连连磕头,道:“谢大王不杀之恩,谢大王不杀之恩。”
谢他个屁!他一剑差点把你尾巴钉开了叉,你倒跪下来谢他!我瞧得生气,忍不住走过去伸脚踢了踢柳少君,喝道:“起来!要谢也该是他谢你,他在夜宿银安殿,醉卧美人怀的时候,可是你冒死救下了他两个儿子!”
“公主!”
“公主!”
柳少君与织娘两个惊得齐齐呼出声来。
我却只是冷笑,瞅一眼那边默然不语的奎木láng,又吩咐他两个道:“你们起来,先带着萧侍卫回宫向王后复命,我这里与奎宿星君还有些话要说。”
奎木láng没有发话,柳少君那里就有些迟疑,要说还是织娘对我更忠心一些,不仅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又顺道拽了一把身边的柳少君,低声道:“咱们出去吧,留大王与公主两个也好方便说话。”
说完,路过帐门口时,还不忘拉上了一直傻愣愣站在那里的萧山。
奎木láng一直没说什么。
直待织娘把柳少君与萧山两个拽出去,我心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回身坐到奎木láng对面,道:“言归正传,咱们接着说刚才的,刚说到哪里了?对了,说到省些口水说正经事了!”
奎木láng抬眼看我,忽地打断道:“那夜我没能及时回去,确是我的不对。”
我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夜宿银安殿之事,不由轻轻一哂,道:“都说了省些口水了,怎还要说这些废话?”
奎木láng抿唇,并不理会我的嘲讽,默了一默,只又说道:“事到如今,我不想瞒你,当夜留在银安殿,的确是因着海棠的缘故。当时你父王安排我在银安殿住下,我本想入夜之后便偷偷出来,回碗子山的,不想海棠却找了去……”
“打住!”我忙抬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当初,海棠也是给我细讲银安殿之事,我尚能回房去端盘子瓜子出来,当做戏本子来听。而现如今,相同的话从眼前这人嘴里说出来,却如同刀子一般,刀刀落在我的心上,虽未见血,却是痛彻心扉。
我尽量做出风轻云淡的模样,与他笑道:“都过去的事了,提起来也是无趣,何必呢!咱们不说那个了,只说现在。”
奎木láng凝目看我,坚持说道:“我承认,当时自己是有了怯懦之心。”
怯懦之心?这词用得可不大对,准确来说,难道不是起了色心么?
我咧嘴笑笑,懒得去纠正他的用词,只胡乱应道:“人之常qíng。”
他看我两眼,又问道:“当初你我曾说好,我们只活这一世。这一世后,你去喝那孟婆汤,入你的轮回,而我失信于人,自去领我的惩罚,可还记得?”
记得,自然记得!这样动听的话,谁又能忘记?当初若不是这些话,我又怎会下决心留在那碗子山中,死心塌地的与他过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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