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他所料,四天后,小姑娘真醒了。
无论是因为徒弟还是别的人,碧落道人都不会对沈无心见死不救。
既然打定主意救她,这几天白日里碧落道人便有事没事来观察她,也好记录那几副药方的反应。
见道小姑娘醒来,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把手里晾凉的药给她,而是让冷画屏拿了一面镜子。
沈无心见到是他后皱了皱眉,随后便似想通了一般舒展眉目。
“先说好,无论见到了什么,都和贫道的药无关,一切都是暗香疏影的错,要恨就去恨下毒的人吧。”碧落道人把手里的镜子反扣。
沈无心视线和他对上,微微一笑,“道长既然知道我中毒已深,想必也知道我不是第一次毒发,大概如何,我也猜得差不多了。”
碧落道人似是被她说服了,想想也有道理,才把镜子交到她手中。
他怕小姑娘接受不了,还特地挑了铜镜而非西洋镜。
结果小姑娘接过镜子仔细端详,不仅不哭,还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那模样似在对镜贴花黄,而不是在看自己毁容的脸。
末了小姑娘还笑了起来,十分满意地道,“嗯,这次毁得恰好,谢谢道长救命之恩。”
她不是个不在意容貌的人,不然曾经怎么会一袭白衣翩然谁也不容玷污呢。
只是现在她若是顶着自己的脸再出去,已是太危险了。
而她还活着,就必须把接下来的事情做完。
沈无心看够了,把镜子还给碧落道人。
碧落道人见她这个反应,不知想起了谁,也跟着笑起来,“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吧。我看你也是个懂医理的,你该看出来我用的药还不如毒,是你自己撑过来了。”
说完了,碧落道人又仔细地问了她不少感受,细细记录在册,才以不打扰她休息为由,先出去了。
碧落道人的传说她并非没听说过,相反,她幼时就从师父那听过不少,不然她也不会在醒来时冒认做碧落道人的徒弟。
只是师父常说,碧落道人穷凶极恶面容丑陋,而她遇到的这位却和师父的描述恰恰相反。
不过从他能把她救活这点来看,这里的确是奈何轩没错。
奈何轩与地貘坊一样,全年无定所,因此江湖上才有“随处可为奈何轩,处处皆是地貘坊”的说法。
能带她找到这里,还愿意带她来这里的,估计就是那个她昏迷前最后一面见到的家伙了。
而且从她“死”过去这段时日所听所闻来看,似乎,碧落道人是他的师父?
思及此,沈无心不知忆起什么,唇角弯起。
“吱呀——”
木门打开,一个绀衣姑娘捧着食盘走入,搬了椅子在她身侧坐下,和她道,“总算见到活着的你了,你再不醒,我就要被师弟师妹闹得头都炸了。”
说完,她才恍然一晒,“忘了告诉你了,我是楚碧城的师妹冷画屏,叫我画屏就好。”
沈无心闻言想起那两个聒噪的童音,虽未见人,但也能想象了,笑着反问道,“是闹着要把我剖开么?”
冷画屏噗嗤一笑,伸手摇摇她手腕,像是让她别在意,“我师弟师妹还小,别当真。”
她打开食盒,拿出里头一碟还冒着热气的蒸饼,“来,这是槐花饼,用院子里的槐花做的。”
沈无心看着那熟悉的包法,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幼时,好似吃过这个饼。”
“先喝点水润润喉。”冷画屏顾及她许久未进食,倒了杯水给她,才点头道,“你是她的徒弟的话,吃过也不奇怪。”
沈无心抿了口水,捧着杯子问,“你知道我师父是谁?”
冷画屏神秘地一笑,没说出口,只道,“反正不是碧落道人。”
沈无心想起她冒认师父的事情,和她道了个歉。
冷画屏摆摆手,“哎,师父不在意的。”
说完,她还表情微妙地道,“而且,说不定你以后还得也叫我师父‘师父’呢。”
沈无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脱口“呸”了一声。
冷画屏见小姑娘终于露出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情态,才哈哈大笑。
冷画屏平日里大多呆在奈何轩,又没有适龄的女孩子和她说话,逮着沈无心便不放了。
沈无心刚恢复说不了多久,便抛砖引玉地诱惑冷画屏说,她在一旁听着,也是十分满足的。
于是这个午后,冷画屏满足了她的愿望,沈无心也获得了许多关于楚碧城的小秘密。
比如这家伙把她的魂石埋在院子里那棵槐树下,许愿让槐鬼给她回魂。
冷画屏说着连连说她师兄是个“怪人”,她却想到了当年那个冷峻的少年。
没想到那样的家伙,当年,乃至如今,还相信这种哄孩子用的市井传闻。
换了谁都会说他怪,她却想到他埋下羽毛和魂石的场景,胸口莫名地发闷。
等冷画屏被师弟师妹拐走了,沈无心一个人在房间里,又不能随意走动,便倚着床头打量着这个房间。
雕花贵妃榻上枕头歪着,显然这几日有人在上头休憩。梨花心书案上还散放着几本书,书案后有两排高大的网背书架。海青石琴桌空着,正好被房间主人用来放断雪和斩月。摇椅上还扣着一件红披风,是楚碧城常用的那件。
52书库推荐浏览: 蜀中狐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