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拿到地瓜,不急着吃,而是先打开了包地瓜的纸面,一个圆润峻秀的落款赫然映入眼帘,子昂。林蔓惊地心里呼道:“赵孟頫!”
“这东西你家还有吗?”林蔓强抑激动心情,佯作不经意地问。
老人满不在乎地回道:“多着呐,打土豪那会儿,大家都去拿,我也跟着去,盆盆罐罐值钱的大件都先被抢走了。等轮到我时候,就剩下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了。”
“我家缺糊墙的纸,你卖我些!”林蔓问道。
老人失笑:“用这个?怎么不用报纸啊,好用得多。”
林蔓压低了声音,凑近老人说道:“不敢啊,报纸上那么多字,万一哪个不注意,容易出事嘛!”
老人明了地点头:“对对,听人说,镇上就有人不当心压了那个字,被举报了,拉出去游街呐!”
买烤玉米的人越来越多,许是烤地瓜已经兴过了,现在再难复牌红火起来。
老人索性收摊,朝林蔓摆了下手:“成了,姑娘你跟我来!”
老人把铁桶炉放上板车。林蔓帮着他推出镇外。
老人住在挨近松河镇的红渠村里。红渠村就是现在的红渠生产大队。
穿过一连片土瓦房,老人指着一个黄土墙的小院,憨憨地说道:“呐,俺家就这儿,你要的那玩意,里面可有的是。”
第30章 介绍对象 补二更
老人住的土瓦房里空荡荡, 没什么家具, 只三两个破桌椅和一条炕床。窗子子糊的是废纸, 没有玻璃。槛上的木头年久失修,翘了起来,以至于门没法完全关严,只好任其半开半敞。
“家里有几口人?”林蔓关心地问。
老人回道:“本来有十几口人呐, 8个儿子儿媳,11个孙子孙女。”
“这么多?”林蔓惊地环视周遭,灶间之外就一个堂屋, 两间加起来大不过50平,怎么能住下19口人。
老人悠悠地回道:“那是以前。这些年人没了, 就剩下7个孙子孙女。”
炕床的一边有两只破木箱。老人打开木箱,在里面翻找了会儿。一张又一张烂纸页被从箱子里找出。这些纸, 有的卷得皱成一团, 有的被随意折了两折。
林蔓站在一旁, 一张张地看。
出乎她的意料, 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珍本。唯有的两张书画,还一看就知道是民国的仿品。
“怎么, 不够?”老人看林蔓一脸失落, 以为她是嫌东西太少。
“嗯,还有吗?”林蔓搪塞,又不死心地问。
老人皱了皱眉,绞尽脑汁地回想,忽的眼前一亮, 拍手道:“还有一个。”
说罢,老人三步并作两步走进灶间。灶台的一角放了一口锅。老人拿起锅,现出了底下的一本旧书。这本书略有厚度,塞在这里,恰好能够补上灶台塌陷下去的缺口。
“你看这个成不?”老人抖落了书上的尘灰,递给林蔓。
林蔓接过书,仔细打量,蓦地心中有了数。
这可是宋刻本的《法华经》啊!几十年后,一页纸贵过一两黄金的天价。
“够了不?”老人见林蔓久不说话,以为她还是不满意。
“够啦够啦!您算下要多少钱。”林蔓回过神来,喜不自胜。
“就按卖废纸的价!”
说罢,老人开始用称地瓜的杆秤称分量。
称过后,老人对林蔓比划了个价钱:“你就给我这个数。”
林蔓掏了张毛票给老人。老人用绳子把所有东西扎牢,交予林蔓。为了不让老人起疑,林蔓也一并买下了其他不值钱的玩意。
老人接过毛票,颤巍巍地包在布帕里。棉布帕被烤地瓜的灰熏黑了,里面还有一摞毛票,每张的面额大不过五分,叠成一沓。
“唉,你们家有羊?”
林蔓正要出门,忽的看见后院有三只羊。两大一小,正在低头啃食地上的草料。
“这是替队上其他人喂的,他们家的大羊能卖,你想要?”
“多少钱?”林蔓许久没吃羊肉,看着就眼馋。
老人咧嘴笑,伸两手比划了个价钱:“我看他们都卖这个数。”
“太贵了!”林蔓不可思议道,“都能买辆自行车了。”
老人笑:“贵是贵了些,不过还是有人买。这不,上星期就有一个市领导家的炊事员来过,他还嫌我们的羊不够肥呢!”
林蔓苦笑地摇了下头。这果然就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么?
走出老人的院子,林蔓又回望了几次。
羊吃完草料后,又走到了前院,安静的伏卧在地上。小羊依偎在母羊身旁,明媚的阳光下,洁白柔顺的细毛油光发亮。团成球一样的尾巴又肥又大,左右摇摆。
林蔓咽了几次口水,只恨自己囊中羞涩。
“整整一头羊啊!就算买回来,一个人也吃不掉!”林蔓这样劝慰自己,心里不觉得舒服了许多。
林蔓没有拎着手里的东西走多远。为防麻烦,她趁四下没人的时候,将其放进了脑海中的棺材。不值钱的东西随手丢一边,只收好关键的《法华经》。
回到松河镇,林蔓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过了正午。她饿得不行,急着找地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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