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作为年长者与生者的阿谖,应该可以自然地说些什么才对。
可偏偏,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
忽然变得茫然无措,甚至想要转身逃走。
妖狐从侧面看见阿谖不自然的神情,思索片刻就了然她的纠结因何而来。
无非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但左右跟他没什么关系,本想转过头去不管她,却在要收回视线的时候,蓦然间在心头闪过一张脸。
在废弃的村庄,浓得令人生厌的黑暗里,那个说要靠近未知的光的女孩。
她看不清楚他,他却将每一点轮廓都看得分明。
长夜漫漫,寒冷刺骨,孤寂消磨了所有,但在失去意识的生死之间,指尖依然会向着温暖的方向颤动。
于是呼吸微微一滞。
明明灵台清明,却在呼啸的海浪间,看见了一个单薄的影子。
那是自他杀死第一个人时,在被鲜血模糊的视线里,一晃而过,消失不见的。
一眨眼,又看不见了。好像它不过是光在水的汹涌中折射出的一抹虚幻的光影。
妖狐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阿谖的背。
阿谖在怔忪间被打断,下意识地侧过头去,正好对上妖狐微偏的脸。
那只素来狡诈逐利,令人难以捉摸的狐狸,头一次以一种“实”的面容对着她。
他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装深沉?”
一张口,还是那副随时随地讽刺戏弄人的样子。
妖狐目光闪烁了一下,像是与什么妥协了似的,开始说人话。
“谁不想活着呢,但现在活着的是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
阿谖忽然知道她为什么犹豫了,她是在怕。
她因为命运的戏弄而成了如今的模样,可是她依旧想活,不想当随波逐流的浮萍,想为自己挣出一线生机。
可是难道原主会不想活吗?她死在人生的开始,难道不会有一点点不甘心吗?
或爱或恨,终有眷恋。
那么,若是原主对阿谖说,她想活,阿谖该怎么回应?
这就是阿谖所害怕的。她不想残忍地剥夺原主求生的权利,对原主抱有怜悯之心,无法对她的存在置之不理!
于是阿谖不能自控地走进了死胡同,魇住了心神!
可她忘记了,原主已死。
人死灯灭,生前一切种种随风飘散。无论有着怎样的理由,她都不可能死而复生。
她的一切因果,都在身死的那一刻,尽数了断。仅有过往,没有未来。
而阿谖还活着,这便是现在。
妖狐看着阿谖神色的变化,就知道她从弯子里走出来了。
无论阿谖第一次离魂,还是在一目连那里得知自己命不久矣,阿谖都把负面情绪留给了自己处理,几乎没对人发泄过。
总是下意识地不给别人添麻烦,为他人着想,她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会伤到自己很深都发现不了啊?
负面情绪不会因为收拢起来而消失,只会越积越多。阿谖这样不分担出去的话,的确让她更加容易共情,体贴他人,但无形中也拉开了她与其他人的距离。
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人们总是会更重视哇哇大哭的孩子的感受,而不哭不闹的孩子就很容易被忽视。
但谁让阿谖就是这样的人呢?
妖狐稍微有点烦躁,算了,不主动拉住别人的衣角抽泣又不是什么错事。
得了,我过去行了吧,就一小步,不能再多了,他想。
妖狐在阿谖背后的手轻轻推了她一下。
“去吧。”
去了断这一桩十二年前就该了断的孽缘,逝者归去,生者继续前行。
阿谖从这一推里,得到了迈出脚步的力量。
灵力充盈全身,踏浪凌空而起。
她对着光球伸出手,而光球也近乎欢呼雀跃的,急急忙忙向她跳去。
在荒的领域中,那一点微光,忽然膨胀了起来,待到落在阿谖手心的时候,已经有了清晰的人形。
她小小的手搭在阿谖的手里,相似而不同的面容头一次面对面,恍惚间有种时空交错的错觉。
阿谖冲她一笑,“你好。”
小女孩也有学有样地咧开嘴,“你好!”
原主愿意帮阿谖,沟通起来还是很方便的,反正阿谖的目的就是带走她。
但阿谖不想就这么像交接货物一样把她带到地狱。
阿谖问了一个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但称呼名字却莫名的比起称呼原主更具人情味。
“哎?啊……夏,阿夏,我叫阿夏!”女孩结结巴巴好一会儿才说清楚。
“阿夏,是因为在夏天出生的吗?是个好名字啊。”
“是,啊……”阿夏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不对,不是的。”
“嗯?”
阿夏捏着并不存在的衣角,整个人一下瑟缩起来,“是我自己起的……因为大家都不喜欢我,都看不见我,我也没有名字……”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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