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谖发现语言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你怎么知道白狐会回来?”
“因为我看见了。”小男孩似乎不习惯和人说话,声音一直是轻轻的,直到现在才流畅的些许,“大家都没看见。母狐狸死的时候,我看见它了。”
“你这么肯定它会回来?”阿谖问。
小男孩点点头,“因为有小孩被叼走了。是猎户的儿子。大家都说是狼叼走的,但是我觉得,是它。”
血债血偿,因果轮回。
为什么这么一说跟灵异故事一样了。
就在阿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时候,她听见小男孩的低语。
“真好。”
第69章 68
男孩低垂着头,自言自语般轻声说: “真好。”
如果说之前听到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出有关白狐的,带着血腥味的故事,让阿谖有点毛骨悚然,那么现在他说出的话,就让阿谖心里泛起寒意来。
共情是人在群体里的一种规则,能够让人品味一二他人的情绪,融入集体,不至于成为独行者。
刚刚的故事里,无论是站在白狐一方,还是人类一方,都是带着悲伤血腥的色彩的,断不能作出“真好”的带着欣喜意味的评价的。
但阿谖一想到刚刚他颠三倒四的表达,又觉得说不定是她多心了。
虽然以他的年纪而言,不至于说不清楚话,而他口齿清晰也不像智力障碍,但也许是沟通的过程中哪里出了问题。
像这样不善表达的孩子,很难把想要说出的东西完整清楚的传达出去,也就很容易造成其他人的误解。模棱两可的答案无法得到分数,错误的钥匙打不开门。
阿谖问他,“你为什么觉得好呢?”
男孩抬起眼,有点惊讶。
从没有人会继续问他,甚至连搭话都很少。他大概知道之前说得很糟糕,心想也许阿谖也会讨厌这样的小孩。
天底下又那么多能言善辩的人,谁会想要和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人聊天呢?
一言不发的人总会被忽视,闭口的时间久了,嘴巴里就长满了青苔。
他磕磕绊绊地张开嘴,头一次想要回应别人的期待。虽然对阿谖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句问话。
“因为……因为……它很幸福。”他想说的话有那么多,但最后说出来的,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阿谖有些愕然,她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
虽然男孩依旧说得含糊,但是看他焦急又懊恼的样子,再联系她看见的东西,她也大概猜到了他想说的话。
他想说的是,小狐狸被抓了,它的母亲几次三番,甚至拼上性命去救它,而它的父亲则用以血还血的方式报仇,所以他觉得小狐狸很幸福。
所以他说:“真好。”
不同的人总是能从一件事里看见不同的东西,阿谖从里面看见了贪婪带来的仇恨的循环,他从里面看见了母狐狸和白狐对小狐狸的温情。
只是看见了自己想看见的。
“所以你来这里埋葬它是吗?”阿谖问。
失去利用价值的小狐狸想也不会被好好对待,多半是随意丢到某处,而现在它好好地放在男孩的身前。
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因为……它不该死的。”他鼓起勇气,说出深埋心底的话。
阿谖有点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小狐狸是无辜的,的确不该死,可男孩的话似乎并不止这一层意思。
男孩悄悄打量着阿谖的表情,他不擅长表达,却很擅长察言观色。
于是吸了口气,握紧了手。
“该死的……不是它。”
听到他这么说,阿谖顺理成章地问道:“那是谁?”
“……是我。”
什么?
阿谖有点搞不清楚他的思路。
无论他说该死的是为了皮毛而杀生的村民,还是复仇的白狐,阿谖都不会惊讶,但她没想到,他会觉得该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见阿谖错愕的表情,男孩握紧的手一松,萌生了退意。
但很快,他又强迫自己压下了那种想要退却的心思。他知道这样被人随手给了一点好意和耐心,就把整颗心剖白的行为很蠢,像狗一样。
连他自己都觉得怕不是疯了。
可是他想说。就像是汹涌的洪水日夜不息地冲击着堤坝,一旦有了一个小口子,就急不可遏地涌过去,顷刻间河堤就会被摧毁。
话语轻而易举地从嘴里流淌出来,“因为它很幸福,它被爱,被珍惜,被在意,有人想要它活着,它有活着的价值。可是我没有。”
“姐姐,我很疼,但我不能叫,不能挣扎。我真想拿起木棍,只要哐地一下,就像他们杀它时一样,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我不能,我不想让谁和我一样疼。所以姐姐,只能是我去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平静认真,黑色的眼睛死水一样不起波澜,可阿谖偏偏在里面看见了波涛汹涌。
水面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平静的,而是经历过白浪翻卷之后的暗流涌动。
只是巨浪可以咆哮着席卷大地,而暗流只会悄无声息地吞噬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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