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过的情绪在胸膛里翻滚,而又找不到缘由,让妖狐想要把那烦人的生死簿撕个粉碎!
可就在他看向近在咫尺的生死簿的时候,却一头撞进了一双安静的眼睛里。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的主人,是个小男孩。
他就站在大殿里,判官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飞舞着的生死簿更是从他的身体横穿过去。
他是一个影子,存在于过去的,只有妖狐看得见的影子。
而他的眼神,一直都是沉静的,就连死去的时候也是一样,睁着那双黑色的,深潭似的眼睛,看着不知道是哪里的远方。
妖狐躁动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原来阿谖见到原主那天,他隐约间看见的那个幻影不是眼花。
可是这道影子,明明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消失了。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他看着妖狐,又像看着其他很远的地方,像等待着什么。妖狐忽然不想再看见那双眼睛,一偏头,欲盖弥彰地错开了视线。
那双眼睛仿佛是对他无声的垂问,没有丝毫咄咄逼人的意味,却无端地刺入心脏,让妖狐像做错事而不敢面对师长目光的孩子一样,只会看着地面。
是回归,还是从未离开过?
死水之下,是否有残存的生机?
死灰复燃,是因为火星靠近的巧合,还是里面本来就有燃烧的种子?
阿谖感到自己的感官在黑暗里无限延伸。
黑暗里一无所有,阿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安定,虽然闭着眼,却看清了许多原本看不清的东西。
知道自己穿越原因之后,阿谖无暇去思考更深的东西,就踏上寻找原主灵魂的道路,支撑着她一路走来的,只有一个信念——
——活着!
她不想死,想活着。
可是她又为什么想活着呢?
仅仅因为畏惧死亡吗?
在那颗似乎屈服于命运的心深处,存在着的一点不甘在自我的询问中,如同落入水中的石灰,放出足够沸腾冷水的热量。
心底的声音随着腾腾升起的蒸汽无限放大。
从穿越至今,她拼尽全力让自己不要想“为什么非得是我呢?”这种问题。
可它一直存在于心中,呼之欲出,映射到了她的所作所为上。
为什么她不能问?
为什么她非要承受这一切?
为什么她要被剥夺人生而保持沉默?
就因为这是一场找不到肇事者的“意外”吗?!
就算在意外之后,阿谖遇到了善待她的大天狗,遇到了克明亲王一家,成为了阴阳师……
这些都是在原本世界想都不敢想的,但这都不能弥补她所失去的一切。
可是阿谖不能否定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所遇到的种种。
固然这段人生是强塞到她手里的,可遇到的人或是事,都是阿谖自己得到的。
若是对这段人生弃若敝履,那和否定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而不否定,坦然接受,又仿佛是对被夺走的人生的否定。
因为无法放弃任何一方,所以不敢去质问,因为只要问出口,就是决定了要舍弃一方。
可如何能不问?
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能哭诉?
被偷走珍宝,为什么不能痛骂窃贼?
明明没有做错事!
凭什么?!
所以她必须要活着!
只有堂堂正正地活着,才是对那场闹剧最大的申诉!
君施与不公,我偏不要!
因为我会把自己的命运拿回来!
命运要由我自己来书写!
浓雾里,一点墨动了。
深黑的墨上丝丝缕缕金光涌动,一下使那一点落在地上,已经干透的墨汁变得鲜活起来。
那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随着金光越发剧烈的活动,它也像是要冲破某种禁制一样,开始剧烈地颤动!
明明已经干透,却如回光返照一般,忽然有了无限生机!
金光迫不及待地推动着墨点,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墨点的边缘,试图让这一点已经定型的墨,走出新的轨迹!
它艰难的,向着某一个方向,延伸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墨痕!
阿谖睁开眼睛。
眼前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暗,而是一处陵园,天光正从树木枝头显现。
阿谖看着那块青石碑,看着碑上那一列“爱女陶谖之墓”的字,看着那字上方嵌着的小小的黑白照片,看着照片上那个恬静微笑的女孩,看着她眼里映着的另一个世界。
熟悉的场景,而阿谖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她看着自己,眼里有无尽的感慨,最后从嘴里吐出来的却只有轻轻的两个字。
“再见。”
说完就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在她迈步的瞬间,眼前的墓碑就烟消云散了,变回了黑暗。
而这一次,迈出的脚步踩在了坚实的地上。黑暗中凭空出现了一块石砖。
随着阿谖的前进,浮现的石砖越来越多,路越来越宽,越来越长。
一路延伸至黑暗的尽头。
阿谖穿过长夜未明的黑暗,目不斜视,步伐坚定。
诀别并非意味着放弃,选择也并非意味着完全接纳,是那些无法割舍的过去牵绊她的脚步,但也是它们构成了现在的她,让她能够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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