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呢。我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死去。”八百比丘尼闭上眼,“晴明大人他们真是非常温柔,我已经许久不曾遇到他们这样的人了。如果早个几百年,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个怪物被囚禁在瓶子里,第一个百年他说‘如果有人放我出来,我会实现他的一切愿望’,第二个百年他说‘如果有人放我出来,我会给他数不尽的财宝’,第三个百年他说‘如果有人放我出来,我会夺取他的性命’。”阿谖看着八百比丘尼平静的面容,说,“漫长的等待里催生的执念,可以异化一切。”
八百比丘尼赞叹,“真是个有趣的故事,我是被困在时间里的怪物呢。”说完又叹息,“一切有形之物终将消逝,大家的温柔也终会被时间所摧折。”
“所以即使晴明答应会帮你找解除诅咒的方法,你还是选择了八岐大蛇。”
“对呀。我已经等得够久了,一个不确定能否实现的承诺和一个近在眼前的机会,傻子都知道该选择哪一个吧?”八百比丘尼笑着说。
在遥远的时候,在她还刚刚被关进名为时间的囚牢的时候,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她是会选择等待的。
因为遇到了如此温柔的人啊,不因为她是不死之身而将她当做消耗品推出去的人,和她的师父和师姐师妹一样的人。
可是过去遇到的那些温柔的人,最后都被时间杀死了,所有的温柔和善意都随着腐朽老去的肉体而消失。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连最小的师妹都垂垂老矣,鹤发鸡皮,牙齿掉个干净,神社传承了一代又一代,时光从每一个人身上碾过,鸟居也染上陈旧的痕迹。
只有她不曾改变。
不老不死,成了时间的囚徒。
八百比丘尼想,如果她不变成怪物,而是作为人类待在这看不见尽头的岁月里,一定会疯掉的。虽然现在的她,和疯子没有任何区别。
她早该死了的。
为什么她死不了呢?
这该死的自己,这令人痛恨的世界,这玩弄人生的命运,这漫长又漫长的生命……
都消失就好了。
只要能终结这一切,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背叛也好,牺牲也罢,都无所谓了。
哈,为了死亡能出卖同伴,不惜让世界为自己陪葬,不仅疯魔得厉害,还很厚颜无耻。
反正怪物是不需要颜面的,它一辈子都只能待在笼子里,咆哮嘶吼,甚至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都无济于事。
想着想着,八百比丘尼笑出了声,“你不是问我对神乐做了什么吗?我告诉你。”
“那孩子是很难得的天赋异禀之人,身体里蕴含着庞大的灵力,她的灵魂可是大补之物。所以我将她骗来,作为我的礼物献祭给了八岐大蛇。”
“不只是她,还有其他的巫女。灵魂脱离肉体不会很疼的,一瞬间的事罢了,她们没遭受什么痛苦,灵魂很快就被八岐大蛇咬碎消化……”她想了想又说,“只是我也不清楚,为什么神乐会突然出现,也许还有其他势力参与进来吧。”
阿谖冷冷地说,“你把杀人说得真轻巧。”
八百比丘尼笑得温柔,“人固有一死,我不过是让这一切提前了一点儿罢了。”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真像个纯然的怪物。”阿谖评价道。
“我本来就是呀。你见过不老不死的人类吗?”八百比丘尼反问。
阿谖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八百比丘尼,目光复杂,“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在哭呢。”
哭?
她哭了?
八百比丘尼下意识地伸出手,在脸上触到了还有些温热的湿润。
她应该在笑的。
就像过去无数次面对人们时,温柔而平静的笑容。
八百比丘尼用颤抖的双手掩面,发现嘴角的弧度是恰到好处的上扬,眼睛却背叛了身体的意志。
又哭又笑,简直丑陋至极。
八百比丘尼捂住面容,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砸落在泥土里。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呢?
不记得了。但总归不是这副滑稽的姿态。
她真希望能成为安倍晴明的同伴啊。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全副心神都用来活着,光是活着就精疲力尽。明明她根本不会死亡,可以尽情地享受生命,但她已经失去了追逐温暖和善意的勇气了。
她很害怕。不畏惧甚至渴望死亡,却害怕活着。
……
妖狐看着面前杀气凌厉的妖怪,不动声色地张开折扇。
“还真是紧张啊。怎么,本大爷现在这副姿态,让你怕了吗?”夜叉笑得十分张狂。
“怕倒没有。”妖狐把夜叉上下打量了一遍,露出讶异的神色来,“只是你这幅尊荣,确实令小生有点吃惊。”
“哦?”
“你这野蛮人,居然也有好好穿衣服的一天,看来虚得很啊。”妖狐以扇掩唇,比夜叉更加欠打。
夜叉啐了一口,“你也只有这点耍嘴皮子的本事了!”
说罢将手里的□□挥起,冲着妖狐毫不犹豫地就是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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