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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停在奉天殿前,缓缓落了下来。原本长长的队伍,如今在偌大的宫苑之中,也只不过沧海一粟。
轿帘被掀开,海月刚想从轿子上跳下去,却猛地想起景唐的嘱托,放缓了脚步,由着太监扶着自己缓缓走下轿辇。
巍峨的皇宫就这样呈现在她的面前。雕栏玉砌,朱墙轩窗,端的是皇家的气派。
奉天殿的大门敞开着,她偷偷往里瞧了一眼,只见文武百官皆聚在殿中。再往里看,那中央似是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众将皆下了轿辇,依着次序往里走,海月便赶忙收回眼神,跟在荀彻和景唐身后走进殿内。
文武百官看着走入殿中的众将,神情各异,十分有趣。
只见众将走到离明帝数丈远的地方停下,拜服于地。
明帝垂暮,见此场景竟是老泪纵横,甚至从龙椅上起身道:“诸位爱将快快请起。”
景唐自袖中取出国书和旌节,朗声道:“臣,奉命出使西洲,于西洲象泉国借兵三十六万整。今日圆满归京,携象泉国书与旌节交还陛下,幸不辱命。”
明帝连忙命人将国书呈递上来,又道:“这旌节,原本就该是你的。且留着,做个纪念罢。”
景唐也并未推辞,只颌首道:“多谢陛下。”
读罢国书,明帝长久地叹息着道:“想来我大明一向与乌斯藏和云南苗疆交好,可颉漠之乱祸起两年,竟未得他们一兵一卒的支援…...倒是这位象泉王,还是百年前的交情,竟记到现在……”
景唐回道:“经此一战,象泉军伤亡不小。象泉王意与大明交好,已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明帝颌首道:“自有重谢。”随即,他合上国书,放在一旁。看着殿中几副陌生的面孔环视了一番,最后停在荀彻身上道:“这便是荀守义的次子?”
荀彻有些紧张,上前一步道:“末将荀彻…...”
正当他颇有些局促之时,只见景太尉从人群中飘然而出,向明帝禀道:“陛下,这便是臣从前向您提起的荀彻。荀守义的次子,荀喆的庶弟。”
这一个“庶”字,像一根针一般狠狠地扎在荀彻的身上,连带着海月也不禁皱了皱眉。碍于朝堂之上,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只垂首听着皇帝的下一句。
只见明帝并没有在意这句话,只点了点头,道:“你兄长在双城病逝,当时没有合适人选能顶得上去,忽闻景太尉讲起荀守义还有一位小儿子。朕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成想,你倒比你的兄长更像你父亲……”
荀彻垂首道:“多谢陛下夸赞。承父旧志,为国效力,自是荀彻毕生所愿。”
明帝点着头,微笑道:“那么从此往后,嘉兴守军便由你节制罢。”
荀彻受宠若惊,赶忙跪下谢恩。
明帝笑着摆了摆手,目光移到海月身上,停了许久才道:
“我朝明令女子不可参军,不可入仕。项海月,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不由地微微抬起头来看向站在朝堂上那个清瘦的身影,许多人都捏了一把汗。
景唐心里更是一紧,他侧目看着海月,只见她站在原地,一不跪地,二不认罪,像是将自己的嘱托统统抛到了脑后一般,心不由地悬了起来。
海月感觉到无数双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却丝毫不生怯意。话虽如此,这皇帝的气场也着实强了些,她心里不由地打着鼓点,“咚咚咚”地直跳。
她想了想,先作一长揖,再微微仰起脸,道:“陛下此言差矣。在战场上,末将从不将自己当作女子。”
见到她这样的态度,明帝却并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从古至今,你倒是第一个胆子这么大的女子。”
海月也不敢服输,张口便道:
“从古至今,陛下倒是第一个如此独具慧眼的明君。”
殿上的人听了这样的对话,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差给前面这两位跪了。
可明帝心里却跟任何人想的都不一样。这么些年他身边阿谀奉承的人多了去,突然冒出一两个直爽性子的臣子,他反而爱惜得紧。
于是下一刻,只见明帝朗声大笑,道:“你倒是会说话。那么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封赏?”
海月思虑了片刻,看起来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让明帝看了连连发笑。
只见她心一横,朗声道:“陛下,末将只想要真金白银。”
“你倒是很务实。不过朕说的不是这些,再说些别的来听听。”
景唐等人慌得都有些站不稳了。这皇帝陛下的赏赐,她还真当成菜场上挑东西,随随便便就能伸手讨要?可海月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直言道:
“末将,想将这官衔辞了,告老还乡。”
明帝一愣,道:“你说什么?告……老还乡?”
海月道:“如今陛下江山稳固,想必不久之后必定良将辈出,大明江山已有万全的托付。末将虽上得了战场,却未必懂得朝堂之事。若等日后因生性莽撞为陛下闯下大祸,倒不如尽早便归乡隐退。”
明帝默了片刻,道:“朕的骠骑将军,果然不同凡响。罢了,既然你这般愿意隐退,倒不如成全你。赏你金银各百两,你看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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