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沈端砚道:“陛下最近待你如何?”
沈端砚平静道:“一切如旧。”
但他这么一说,年清沅就已经察觉出不对了,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是了,她怎么忘了。
如今在寒门一派中,声望最高的便是沈端砚和年家,而她又嫁给了沈端砚为妻。她的大哥也在朝中为官,二哥更是远在西北掌兵,妹妹檀书这边有意和定远将军结亲,手握羽林卫的临安郡王更是和沈端砚交好。
不知不觉中,她们身边人已经连成了一张大网,足够小皇帝忌讳的了。
皇帝固然想要剪除世家的羽翼,但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一群人坐大。他之所以决定放过这次打算当墙头草的世家们,无非是为了日后好在朝堂上对抗以沈端砚为首的寒门士子。两派争斗,皇帝才能一点点握紧自己手中的权力。
只是这样,再想要扳倒那些世家就难上加难了。
沈端砚揉了揉她的头:“好了,你不要想太多。你且放心,我在朝堂上好歹也历练了这些年,何时进退我心中自然有数。即便有不好,不是还有岳父大人罩着我吗?”
最后这一句话他难得带上了戏谑的语调,显然是还记得之前年清沅和他说过的话。
年清沅笑着捶了他一下,然后才偎在他的肩头。
第二百章
除了偶尔去一两趟宫中陪小皇后说话之外,余下的日子年清沅一直在府中养胎。
她虽是第一次怀孕,什么都不太懂,不过就年夫人她们所说和她之前观察温韶怀孕时的情况对比来看,至少她肚子里这个不折腾人,也没让她遭什么罪。除了初期有点轻微的恶心之外,年清沅的胃口一直很好。
转眼到了腊月,了悟大师他们因为半途出了点小事故,还是未能回京。天寒地冻,年清沅也不敢让了悟大师在这种时候还赶路回来,早早地就让人传书过去,让了悟大师他们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天气晴暖时再入京来也不迟。
京城今年多雪,自入冬以来,天时常阴着,一起风就飘飘洒洒地下起了细碎的雪花,顷刻之间地上就积满了一层。往往第二天一早起来,院子里已是雪雕玉砌的一片小天地。
这是年清沅嫁到沈府过后的第一个新年,意义重大。
她虽然怀着身子,但还是拉着沈檀书一起兴致勃勃地准备过年的诸项事宜。
到了年底,沈家在郊外各处的庄子都纷纷来向主母禀报一年的收成,并带来了各色货物。给与沈府有交情的人家的年礼早已备好,不过年家、临安郡王府还有定远将军府上的三份礼单却是两人都亲自过目的。此外再是打扫府内上下,购置年货,分发赏钱,不知不觉中,姑嫂二人便忙活到了沈端砚休沐那一日。
沈端砚贵为首辅,虽然位高权重,但也事事需要他来忙碌。平日里即便是休沐日都要被叫去宫中议事。忙活一年下来,也是难得能有几日可以稍作喘息。
他和沈檀书两人父母早亡,昔日贫寒时每到过年之际都只是两人空对残粥冷饭;后来沈端砚发迹,家中虽然有了丫鬟婆子伺候,饭桌上摆的也是从前不敢想象的珍馐,但到底是只有两个人,冷清得很,两人吃完年夜饭说几句话就撂下筷子各自回房了。
而今年不同。
沈府不过多了一位主母,再算是肚子里那位也不过两人,却好像整个府邸都活了起来。即便是三九寒冬,空气中也莫名弥漫着一种暖洋洋的氛围,让回家这件事变得让人格外期待。
沈端砚下了马车,站在府门前,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柔和的笑意。
身后的六安偷偷翻了个白眼,自打那位进了府里,他觉得自家大人真是越来越恋家了。
沈端砚一路匆匆进了院子,早有小丫鬟向里屋通报了他回来的消息,丫鬟们便站在门口迎他,年清沅因为身形不便活动,干脆仍在屋里忙活她自己的事情,等沈端砚进了门才抬起头来道:“你回来了呀。”
沈端砚应了一声,站在门口解下身上披着的灰鼠斗篷,随手交给丫鬟。
他没有急于去年清沅身旁坐下,而是先走到炭盆边站了一会。等到身上的寒气都散尽了,这才走到年清沅身边,看她为账目而凝神细思,不由得皱眉道:“怎么还在忙这些,不是都说了把这些琐事都扔给檀书便好吗?她这两年就要嫁出去了,也好早早让她多磨砺一番,你不能这样惯着她。”
屋里的丫鬟都捂嘴低声地笑,年清沅也无奈道:“你又要欺负檀书了,她这些日子已帮了我不少忙,你这个当兄长的,反而还要累她。”
沈端砚挑眉:“我让她早早学理家,难不成还是在害她?我担心你受累,反而成了我的不是。”
年清沅狡黠一笑:“你若是真的担心我受累,为何不亲自帮我算账,还要去劳烦檀书?”
沈端砚不由得一噎,看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便知道她早就有抓他来做活的念头了。他抢过来年清沅手中的笔与账本,挪到自己面前,没好气道:“你若是想让我来帮忙,倒不如直说。总归当嫂子的是要心疼妹妹的,而非她兄长。”
年清沅脸微微红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地凑到他身边:“我只道怀了孕的人爱吃酸的,没想到沈大人也醋的厉害。”而且连自己妹妹的醋都要吃,真是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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