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有点惊讶地看着采薇道:“你不觉得咸吗,怎么还能吃得下?”
采薇面色如常地放下小汤匙,扭头看她:“真是因为太咸了?不是因为你刚才吃得太多,已经吃撑了?”
何清沅讪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她。
采薇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又气又叹道“你呀——”
真是个败家的丫头。
何清沅只是笑,也不生气。
虽然她和采薇相处的日子不长,但觉得这姑娘除了性格冷了点,说话呛了点,脾气阴晴不定了点,但为人着实不错。
她以前有位手帕交,和采薇性格截然相反。那位手帕交是性烈如火,眼前的这个是冷若冰霜,两人看起来一样的不好接近,实际上都是嘴硬心软。这种人虽然远远地看着难以相处,但认识得久了,才能感受到她们内心的柔软。
虽然何清沅败家惯了,但采薇还是细细地将这一碗虾仁小馄饨都吃了,用帕子抿去了嘴角的汤渍,这才起身和何清沅一起走了。
两人沿着街道,一边走一边看。
桥南这边不仅有卖东西的,这会还来了一群卖杂耍的,吞刀吐剑喷火,还有耍猴戏的,都正在那边锣鼓喧天地热闹着。
何清沅眼见那边人多,笑嘻嘻地凑过去卖花。采薇拦不住,只好任由她在那胡闹。
虽是卖花,不过何清沅还是认真观察了一下,看到衣衫料子稍好些、举止端正的,这才主动上前去问。若是碰上出双入对的,就更不能放过了。
买花的人见是两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其中一个还爱笑声甜,价钱又不贵,手里头但凡有两枚钱的,都笑着买了。
采薇脸皮薄,一开始只在旁边收钱,后来在何清沅的撺掇下,这才支吾了几句,慢慢地也放下了羞怯。没一会功夫,两人就卖出了大半篮的茉莉花。
何清沅拉上盖在篮子上的布,笑道:“差不多了,我们留一些,再去桥北花市那边看一看,买些别的。若是路上碰到了采菽她们,这次就别分开走了,人怪多的。”
两人边走边聊,又沿着永定桥往北边花市的地方去了。
还没走到桥头,眼尖的采薇站在高处,已经远远地看到了什么:“好像出事了。”
仿佛为了验证她这句话一般,下一秒——
“杀人了——!”
一声尖叫划破了永定桥上方的夜空。
犹如一瓢水泼入了烧热了的油锅,在何清沅、采薇二人反应过来之前,永定桥上下的局势迅速失控。
街道上本已经水泄不通,何清沅还不知哪一边先出了什么乱子,四周的人先听到了这声喊,无头苍蝇一半四下乱冲。桥南的往桥北走,桥北的要往桥南走,两边的人流对冲,把原本就狭长的永定桥两头都堵得严实。
片刻的功夫,不堪拥挤的桥头上已经有人接连落水了,一时间惊叫声、哭闹声震天。
虽然是夏季,但这会掉入河里却未必是什么好事。永定桥下的水深,暗流颇急,除非游泳的好手,否则仓促之间掉下去只怕凶多吉少,更不必说像何清沅这等不会游水的人了。
永定桥上的拥堵惊动了不远处画舫上饮酒作乐的权贵们,不少人家打发出了奴仆问怎么回事。其中一只画舫看到岸边桥上出了乱子,竟然直接让人快速向这边划来了。
混乱的人群不停地冲撞着两人的身体,转眼之间,两人就被人流冲开了数米远。
采薇急了,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规矩了,冲着何清沅的方向大喊“清沅!清沅!小心,先护住身体!”说着还想推开涌过来的人群,奋力向何清沅那边挤过去。
何清沅冲她喊“采薇!采薇!别管我!我们分头走,别过来这里!”
两人在一片嘈杂中几乎听不见对方说什么,只能看到对方焦急的神色和一张一合的口型。转眼,她们就双双被人流裹挟着冲向不同的方向。
采薇被挤得又跌跌撞撞地往桥南那边去了,何清沅被人力冲向桥北。
何清沅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人群冲撞的可怕之处,人好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被惊涛骇浪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挪动。
若只是被迫挪动脚步那也就罢了,人来人去还不停地推搡着,脚下稍一不注意,在这桥上一刀,就有无数只脚从人身上踩过。
何清沅用眼角的余光瞥到,斜后方有个姑娘被人推搡得一阵踉跄,脚下一歪整个人就被汹涌的人潮吞没了,只听到她几声凄厉的哭叫,转眼又被鼎沸的人声吞没。
随她一起倒下的还有身后的几人。
何清沅顿觉头皮发麻。
正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惨状,哪怕人身上的汗臭味熏得何清沅一阵胸闷气短,她也不敢有丝毫分神,只能尽力顺着人流向前挪动着,一边祈祷着前后左右的人千万别栽倒,一边暗暗希望采薇那边千万不要出事。
冲撞之间,隐约有一抹光晕晃在了她眼皮上。虽不刺眼,还是引起了何清沅的注意。
何清沅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堆里,一个其貌不扬的灰衣汉子正背对着她抱着一个孩子往另一边挤。
他把那孩子捂得紧,又背对着何清沅,她很难看到什么。但小孩似乎是在挣扎,一只腿在踢蹬着,脚上一只织金红绣鞋上还缀着一点珍珠,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另一只小脚却是赤着,想来应该是混乱中不小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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