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有了春联的映衬，老旧的大门也有了些许生气。宵玉察觉到身后有人，似有心灵感应般，她一下子就猜出了对方的姓名。宵玉扭过头，半捂着嘴，笑道:“木诗，你来啦。你看我写的这春联……漂亮吗？”
凌木诗呆了呆，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漂亮啊。”
“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间都要过年了。”
凌木诗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双目间似有能融化人心的温柔:“对啊，快过年了。这么想起来，你应该有许久没在北平过年了吧。”
宵玉点点头，掸了掸旗袍上的尘土，轻声应了一句:“对啊，没想到，大家能挺过那一关；没想到，我还能回来。”
凌木诗对她报以微笑。
可毕竟只是在办事的途中偶然路过剧院，他不得不简单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挥手向宵玉告别。
他转过身，悲哀却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他又要去赴约了。
实话实说，若不是为了弟弟，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个人。
凌木诗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宵玉一眼，她依旧抿着嘴，抱着春联，笑得那么开心。那一瞬间，凌木诗突然想逃避一切，忘记自己肩上的一切责任，忘记自己所犯的一切过错，忘记这纷纷扰扰的世间，只为能一直沉醉在此刻。
“凌先生还在发呆？”似乎没有任何威胁力的男声突然打断了凌木诗的思绪。
“你看上去也不是很认真。”凌木诗很快意识到自己还陷在刚刚的回忆中。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甚至还面无表情地回击了对方一句。
“这次事情办得不错，”对方并没有因为凌木诗的冷漠而变了脸色，甚至声音中还带了些许笑意，“关于凌季南的事，你就放心吧，靠着钱和关系，我已将情报以他的名义交给了那个人。现在，你弟弟已被无罪释放。”
“多谢。”
“不过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啊，难道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个戏子？”
凌木诗嗤笑一声:“谢青杰先生，你果然还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孩子，想得太浅。我难道还不清楚？你不过只是一心想置阿绘于死地，其他什么也没有考虑到。”
听到凌木诗这句话，谢青杰有些不快了:“凌先生说我没见识？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嘛，若是没了我，凌季南还能活得成？”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作为一个无党派人物，应该只是一个联系两方的纽带，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很多。因为这件事不只涉及到阿绘一个人，一个人还不足矣获取他们的信任。”凌木诗解释道，“虽然地下党基本上都是单线联系，但搜集一份名单并不困难。只不过我当初答应你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后果了。这一合作，若是被你我之外的人察觉到端倪，那我们两个人也必定是死路一条。”
“这么有意思？不过我可不会死。”谢青杰扬了扬唇角，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我还以为你只向他们提供了我师兄……不对，那个戏子一人的信息。不过，照您这么说，您不就是牺牲一群人的生命，来换你弟弟凌季南一人的性命吗？这么不公平？我还想着以一命换一命呢。”
一提到凌季南，哪怕是面对谢青杰的疑问，凌木诗都不再多语。纵使他认为自己做的事有千不该万不该，但这些看似十分荒谬、甚至让人难以饶恕的事在凌季南面前也都变得似有若无了。他瞒着凌季南做了这件事，只怕他知道真相后……会以自己有这样一个冷血的哥哥为耻。
凌季南是凌木诗的亲弟弟。前不久，凌季南突然遇险，生命岌岌可危。凌木诗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散财向四处求助。当他近乎绝望时才找到眼前这个少年，好话说尽，这位谢公子才勉强答应凌木诗的请求。
二人少时有过几面之缘。谢青杰出身于名门望族，和凌家也有些交情，所以谢青杰出于家族的因素，也帮了忙。
“我不会让你为难。”谢青杰把一个布袋子塞在了凌木诗的手中，轻言细语道:“洛少将已经到了北平，你的任务也快要完成了。不过我真没想到，那个地下党，居然就是他。”
凌木诗默默接过了布袋。
谢青杰抿唇轻笑：“不过，若是那个戏子真的死了，也别到头来怪我。毕竟，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啊。”
“就这样吧。”凌木诗随意地收起了布袋，直接无视了他矫揉造作的笑容，“我走了。”
“请便。”谢青杰朝凌木诗点头示意。
当凌木诗回来的时候，剧院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红灯笼配着青砖瓦，的确让凌木诗眼前一亮。几个小姑娘收拾好东西，围着桌子开始吃起早餐。看凌木诗走进来，她们都纷纷放下了手上的食物，笑着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啊，你们才开始用餐吗？大家多吃点，都辛苦了。”凌木诗礼貌地朝她们挥挥手。而后他脚步一顿，看似随意地环顾了一周，却意外看不见宵玉的身影。
“宵玉小姐呢，她去哪里了？”凌木诗侧过头，问了一句。
“她出去了呢，马上就回来。”
凌木诗微笑着点点头，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剧院的一个角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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