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夕转过头,一张清秀的面庞上有转瞬即逝的吃惊。可他马上平复下情绪,云淡风轻地笑道:“你这么关心我啊。”
苏忆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中涌出一股无名的悸动。可那些钦慕之语到了嘴边,却又猛的止住了。
盈盈月光似清泉般洒落,洒满了新年的夜晚,也映亮了二人的面庞。
苏忆歌感觉到九夕朝她身边靠了一点,她似乎能听到对方的絮絮低语。
九夕犹豫了片刻,突然发问:“小忆歌,想听故事吗?”
苏忆歌点点头。
九夕勾起唇角,讲起了他的家乡,他的过去。
他来自南方的一个小城——苏州。
他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父亲早早抛下了母亲不知所踪,而无能的二哥不仅败光了家中的积蓄,甚至还杀死了他温柔贤惠的母亲。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却还在幼时就见证了人心的险恶。二哥染了一身病,早早地魂归西天。而他其他的兄弟姐妹,不是死在了敌人的刀枪之下,便是染上了重疾,他也不知死里逃生多少回。
到最终,一个美满的家庭,只留下他与他大姐两个人。他的那个姐姐几乎要不停地工作,才能勉强撑起这个破碎的家。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苏忆歌的心似乎是被人狠狠揪住了一般。可她听完后,却只说出了这样的话。
“有些时候……隐瞒未必是件好事。”九夕低头点烟,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若是找个能懂我的人,倒也好啊。”
暖黄的烛光摇曳,给这个被月色浸润的庭院平添了一抹温馨的气息。
“我的姐姐,已经去世很久了……”九夕无奈地摇摇头,“程山鲤。这是她的名字。”
“她曾和我说,她的名字是好运的象征。可她这一生,都不曾有过好运……”
程山鲤……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苏忆歌细细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二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的苏忆歌还算个小孩子。她的父亲带她去参加一个地主开的宴会。在宴会上,苏忆歌遇到了他的姐姐。听父亲说,她是那个地主的妻子。虽然二人为结发夫妻,她却没有得到一个妻子应有的待遇,而更像一个任人宰割的奴仆。
“姐姐被地主带走了。临走前,她留给我这样一句话,我现在也想告诉你。”
“生活在乱世中,生命本来就很短暂。所以,只要有一丝气息让自己绽放——哪怕只是刹那,也不会让自己在黑暗中销匿。”
“我对不起她……我不仅没有能力去救她,而且连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都无法……”
“到头来,我也成了随波逐流的一个人。你也看见了吗?那些虚假的笑容,那些惺惺作态的话语,在那些人面前,我也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清高——哪怕连我心里都对自己的虚伪感到恶心。”
九夕轻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这些话,他不曾和任何人说过。或许,只有面对苏忆歌,他才能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他不需要装腔作势,他不需要处处顾及,他不需要戴上那所谓的“完美”面具。在她面前,他可以做他自己。
因为他能感受到,苏忆歌对他的真心。
“不过当我面临窘境之时,一个唱戏的老师父救了我,把我带到梨园去学唱戏。”
老师父会的剧种很多,最擅长京剧。他便跟着老师父去上海学唱戏,顺带学习了文化知识。老师父起名很随便,因为他是傍晚被带入梨园,又是老师父收的第九个弟子,便以“九夕”称之。
他很有天赋,又勤奋努力,很少懈怠。老师父年迈体衰,他也会照顾老师父的生活起居。老师父对这个弟子甚是满意,常常说要让他接手这个戏班子。
奈何抗日战争爆发,他也无心去唱戏,一定要北上抗日。就这样匆匆过了八年。
“姐姐太好强了。当抗日战争面临尾声时,我回江南找她。却没想到她……”
“她自杀了。”
“我亲自为她举办了一场葬礼,却无法为她讨一个公道。”
似乎眼前雾霭茫茫,烟雨弥散的清波上,泛着一只小小的竹筏。温婉的少女拢了拢如云的鬓发,神情温和地望向在舟尾戏水的小男孩。
瞬间失神。
苏忆歌低下头。少顷,才听九夕幽幽开口。
“还有师父,他也免不了世间轮回……”
晚风甚凉,月光盈盈,似乎正是一个怀念过往,发泄愁绪的时刻。
“九夕哥哥……”
苏忆歌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是轻轻拉了一下九夕的衣袖。九夕转过头,突觉面颊一阵温热。
苏忆歌仰起头,在他的面颊上轻轻烙下一吻。
“小忆歌,你什么时候这么大胆啦?”九夕耳尖微红,却还嘴硬,“连你的副团长都敢亲。”
九夕一开口,苏忆歌就如触电一般缩了回去,红着脸久久不语。
九夕看到小姑娘害羞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无名的暖意。他思虑了片刻,还是伸手拍了拍苏忆歌,苏忆歌怔怔地转过头,却见他笑着递过去一个精巧的手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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