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文爽朗的笑声在屋内响起,笑过后,他又明显放轻了声音:“不信也罢。不过,一个人不行,两个人,总能帮你逃脱吧。”
程山绘突然笑了,上扬的嘴角牵扯着伤口,竟还隐隐渗出了血丝,说话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逃?你认真的?你对叶陌,对我们同志做了什么,以为放一个人就能补偿,是吗?”
“你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做着伤天害理的勾当,还没觉得自己错。你追求的国民党……就是这样?”
程山绘饱含悲叹的目光,让洛书文不觉苦笑一声:“的确……但此乃我之信仰,还请希望你一个外人,不要过多评价了。”
说罢,洛书文一把拽过程山绘的手腕,向他手里塞了一个盒子:“我已经找人检查了你的病情。关于脸上的伤,是我监管不力,在此郑重向你道歉。但若及时治疗,不会破相太严重。你这么有才气,明明可以当一个高雅的文人墨客,唱戏绝非是你唯一的出路。”
洛书文说得不错。他终究还是不理解戏曲对于自己的意义。不过,他——一个国民党高官,需要理解什么意义呢?
程山绘打开盒子,一下子愣住了:“这是……解药?”
“不错。”
“你真是让我为难啊……我这算什么?无条件接受敌人的帮助吗?这根本不像一个正常人的做法,更不像你们特务一贯的作风啊。”
“怎么会是无条件?”洛书文背着手,转头瞪他:“阿绘,你冒死救了我这么多次,做不出丝毫回报的我,良心怎么过得去?逮捕你只是迫于无奈。对于上级的指令,我不得不从。”
程山绘皱着眉,指尖触碰着药丸,无论色泽,气味,触感,都与老中医和自己说的药方别无二致,他一直未治疗的缘故,只是北平没有此药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只能佯装作态地闭目感叹“戏子无情”。但终究还是心有不甘的。
他是洛书文。他不算好人,但他重情重义,有恩必报。他对国民党极度忠心,一路追随孙先生的脚步。
洛书文在抗战期间立下过汗马功劳,并非背信弃义的小人,也并非十足的恶棍。只是他迫害过自己的同志,程山绘自然无法原谅,所以就此下了狠心,差点废了他的左手。
看着嵌在精致盒子里的药丸,程山绘不觉摇摇头。虽仍旧怀疑,但时在当下,不吃也不是办法。
吃下解药,程山绘头部的眩晕感明显少了几分,身体也好受多了,他转过头,露出不真实的苦笑:“依现在的情况,你居然还愿意把我当朋友……呼,不论如何,还是多谢你了。”
洛书文微微颔首,看到对方的神情,心中多少有些悲哀。
他摆摆手,思来想去,有些事总要坦白:“阿绘,我可不是为了所谓的‘两党关系’救你的,这是我个人的行为,与军统无关。你想想,期望让你活下去的人很多,你的同志,小妹妹,想听你唱戏的人,还有我。留在这里,无非就是一死,接二连三的折磨,可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了的。你帮不了你的组织,也帮不了你所爱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你想要和你的同志搞个所谓的‘同甘共苦’,也没任何意义了。”
“出去后,你一定要和小妹妹好好活下去,到时候结婚了,也要请我喝喜酒啊。”
小妹妹?结婚?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但面对洛书文这一番话,程山绘自然反驳不了什么。他只得装作一无所知似的理了理衣领,却还是忍不住低下头。
洛书文突然将一把钥匙往程山绘手里一塞,故意提高声音,神色是那么不可一世:“审问结束!”
程山绘猛得转过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真的要救我出去?可这是通共,你……”
洛书文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他们敢定我的罪?”
程山绘慢慢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时,忽又想起了什么,落寞地转过头,望向洛书文:“你接受不了我们的思想,我能理解。我不奢求你们能放我们离开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和你的同僚能多为民众着想。你我二人,虽各为其主,但皆乃战争的受害者,皆是为了和平而奋斗,你是否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心?现在的局面,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
洛书文咬了咬牙,想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那声反驳还是化作了无声的叹息:“你,走吧。我……送送你。”
……
苏忆歌兜转了大半天,感觉自己快要迷路了。
凌季南先前常常在这里工作,已经摸索出了一条较为隐秘的通道,并且那里很少有特务搜查,还算安全。而作为时不时就要被拉进来疗伤的医师,他还有部分牢房的钥匙。
为了保证潜逃途中不受干扰,杏年先去支开了附近的特务。这样的话,就仅剩下苏忆歌一人去寻找程山绘。
见有人走进来,原来还在聊天的地下党都纷纷住了嘴,装作一副困意上头的模样。
不过还是有人告诉苏忆歌,程山绘昨日被转到了单人牢房,还指了下大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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