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是自己错了呢。
他注视着童兰远去的身影，突然猛的冲上前，死死握紧了谢青杰的手腕，伸手抵住了枪口，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拽着谢青杰翻过护栏，向波光粼粼的大海倒去。
谢青杰本想对童兰开枪，却没料到身受重伤的洛书文会拦住他的去路。
他奋力踹了洛书文一脚，抓紧了护栏，马上开枪朝童兰射击。童兰意识到了什么，尽力拖着几乎发麻的身体避开袭击，向远方跑去，枪声刺耳，子弹在她的脚边绽出了白光。
“洛书文!”
这是洛书文临死前，唯一听到的声音。其他一切皆与他渐行渐远，唯有那个姑娘的呼唤响彻在自己的耳畔，被无限放大。
海水淹没了洛书文的身体，刹那间，一切记忆似乎都飘远了，他想抓紧，可无数蔚蓝色的泡沫飞升而上，束缚住他，使他绝望到无法呼吸。
不过，本来他也没有活下去的打算。他想守护的人，去世了，他无法为其报仇;他所倾慕的女子，已对他心灰意冷，甚至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他想改变此时党国的现状，可却无人理解，甚至屡屡受挫——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打击着他的低微理想，现在他还要跑到台湾去做什么缩头乌龟,他高傲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身中数弹，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此事一出，让他也有了这样的想法——与其在这里体会无尽的痛苦轮回，还不如直接与这个可悲可笑的世间诀别。
不过没关系，他已亲眼目睹童兰逃离了这里，她应该安全了。
一切都结束了，不会有人骂他“狗特务”，也不会有同僚对他的所作所为指指点点，更不用依照上级的命令去残害生命——他相信，未来的国家一定会比这浮华尘世好上太多了。
所以，就这样死去吧，也好。
没灵魂的躯壳，就不需要背负大多了，就不会因一些事而困扰了。
第11章 尾声
敬爱的程山绘同志：
不论你现在身处何方，在这新世纪即将到来之际，我想先对您道一声：新年快乐。
这五十年里，我给您写过两封信。一封随着北平的解放没入历史的尘埃，还有一封在温暖的冬日里留在了当下。
这两封信，跨越了悠久的岁月，沉淀了浓厚的思念。从不避风雨的小石屋，到钢筋混凝土堆砌的楼房；从桃李年华的少女，到半身入土的迟暮老人；从一个冬天，再到另一个冬天。
我老眼昏花，渐渐提不起笔了，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也要随着大家的脚步，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但时间并没有消散我对你的思念。我有太多太多的回忆想对你倾诉，有太多太多的感动愿与你分享。
哥哥，让我为你捎去消息。
你的梦想实现了。
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当那声庄严的宣告在我的耳畔响起时，我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禁不住抬头仰望天空。
我知道，你一定也在看。
原来，你的梦想，也同样是我的。
但我想，我并没有成为你，而是因你，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但现实总归有些遗憾，自你离开剧院后，这里完全变了模样。后来，剧院被拆得一干二净，戏剧也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但我知道，一定有人记得你，记得你曾为这个不完美世界献出了宝贵而短暂的生命。
他们说，他们怀念你的戏，怀念你讲述的故事。
他们说，对于你的离世，他们感到很惋惜。
哥哥，你绝不是什么没出息的人，大家……都记挂着你呢。
过了些年头，我收养了一个女儿，她叫苏昔曲。她懂事孝顺，又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成年后，她遂了我的愿，成为文化的传承者，我很满足了。
宵玉成为了一名编剧，她完成了你尚未完成的故事，却并未以悲剧结尾。在结局中，小姑娘和青衣跨越了千难万险，终于走到了一起，而你我只能天人永隔。
宵玉还追求到了自己想要的爱情。她的丈夫是当地的生产大队队长，后来自己开了家公司。公司的收益不错，二人也很恩爱。现在他们去了乡下养老，而望子成龙的姐夫也让自己的儿子子承父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经历过一次轮回，这个时代，已是年青一代人的故事了。
我找到了杀害你的凶手。在国民党溃败前几天，他来到了北平，故意隐瞒身份，向组织提交了申请书。
组织没有同意他的请求。
先前在你离世的那座城市里，我已搜集到他是军统特务的证据，这些证据看起来微不足道，甚至我都不知自己为何去这样做，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身份暴露后，他被关进了监狱，最终，他死于自杀。
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你送我的的花，我依然戴着，似乎已经渗透入我的生命中，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
其实我也知道，是我不愿忘却你。
窗外张灯结彩，烟花绚烂。昔曲推着我在北京的大都市里转了一圈，庙会还似当年那个热闹非凡的小街，只是缺失了那年的惊喜与感动。耳畔又传来青衣柔美的歌声，恍如隔世。
在这美好的时光中，我近乎要沉沉睡去，耳畔似乎又响起你熟悉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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