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青却已经被黑瓷茶盏中的那朵荷花吸引住了目光,从前姑娘每次分茶,大多数是梅朱在旁服侍,她倒不知姑娘已经进步如斯,竟然能点出一朵似真似幻的荷花。
“姑娘,这才几个月时间,您就能点出荷花来,这一点恐怕老爷都及不上您。”
梅青说的老爷是萧清歌的生父萧老爷,他也是个爱附庸风雅的,但他最多也仅仅能点出一片云朵罢了,而且汤花维持的时间也比较短。
而眼前米朵点的这盏茶,汤花久久不散,等到那朵荷花最终消散于白色汤花中,过了一会儿,茶盏才露出了些许水痕。
这点水痕在黑色茶盏中分外明显,梅青这才知道,为什么米朵放着其他茶盏不用,而非要买黑色茶盏的原因。
而她身边的米朵则有些不满意,“我本来是想点一幅鱼戏莲叶图的,哪里想到只点出了一朵荷花,还差的远呢!”
米朵这话并不是谦辞,本朝崇尚斗茶,士大夫之间也出了不少分茶高手,像鱼戏莲叶图这样的花鸟纹样还是简单的,有些人还能在这小小的茶盏上点出山水甚至禽兽虫鱼。
梅青还要说话,帘栊一声轻响,梅朱回来了。
她是被米朵派到大姑娘那里送点心的,回来的时候不仅提着一篮子新摘的葡萄,手上还拿了一张请柬。
“姑娘,葡萄是大姑娘才命人在院子里摘得,说让姑娘吃了再让人去取,请帖则是二姑娘给的。她说自己近来忙着绣活,张家的斗茶会索性就不去了,听说姑娘喜欢分茶,便让我给了姑娘。”
二姑娘和大姑娘同住一个院子,梅朱去了遇见二姑娘也是正常,不过做绣活就是托词了,前几天米朵还见她在园子里打秋千,分明是嫌张家规矩大,做客的时候束手束脚,因此推给了米朵。
“大姑娘怎么说?”米朵接过梅青递过来的请帖,淡淡问道。
梅青道:“大姑娘说她近来无事,若是姑娘要去,她就和您同去。”
大姑娘才是那个最近在忙着绣活的那个,明年三月份她就该出阁了,所以她现在天天忙着绣嫁妆。
不过她知道米朵既然喜欢分茶,那么肯定愿意参加张家的斗茶会,所以她才提出要和米朵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米朵确实如大姑娘所料,对张家的这个斗茶会很感兴趣。她现在入门不过几个月,正需要这样的场合和别人切磋一下经验。
晋阳以诗书传家的大户人家除去秦家外,就只有一个张家,一个崔家。
崔家近年比秦家还要每况愈下,只有张家因为族里新出了一个尚书,因此这两年越发风光。
但是风光的同时,张家对家里子弟的约束更甚,这也是他家为什么能屹立这么多年不倒的原因。
米朵和大姑娘下了马车,一进侧门马上就被人迎着上了两顶小轿。
小轿一直到进了二门约有一箭之地,方才被放了下来,接着迎上来的丫鬟婆子无一不言语轻声,动作有条不紊。
米朵扫了一眼,这张家的丫鬟清一色的穿着月白色的夹衣,青色的比甲。而婆子则是一色的酱色长衣,外面套着姜黄色的比甲。
百年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也见过,但是像张家这样规矩森严的家族,倒还真是第一次见。从前听二姑娘说,张家规矩大到未出阁的女儿都不允许到外面走动时,米朵还有些不相信,但是自己来了张家以后就发现,二姑娘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张家一共有三位未出阁的姑娘,都是家里的嫡女。张家的男子只有在妻子进门十年都无所出后才能纳妾,除此以外,连通房都不允许有。这样一来,张家上下,几乎很少看见庶子庶女。
米朵和大姑娘进得内院,廊下早有丫鬟进屋回禀了一声。
须臾,就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湖蓝色的裙衫,头上只戴了一支玉簪,腼腆的笑道:“是秦家姐姐来了,快请屋里坐。”
大姑娘在进屋的时候故意落后一步,轻声道:“这是张家二房的长女,在府里排行第二,人称杏娘。”
随后大姑娘携着米朵进入房间,只见房里已经落座了十几个少女,都是与张家素常交好的几个人家的姑娘小姐,看见秦大姑娘带着一个生面孔进来,便知这应该就是秦家的那位表姑娘了。
有那与秦大姑娘交好的少女就笑嘻嘻坐了过来,间或和米朵说上两句话。
米朵的注意力早放在了屋里的一张大茶几上,回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不怪米朵分神,那大茶几上足足摆放了十几副茶具,分茶的茶盏是最难得的建州兔毫盏,金茶匙,金茶瓶自不必说,就连茶笼茶碾也是纯金打造。
米朵虽知道这茶匙,茶瓶,茶笼,茶碾最好是用金银之器,但也想不到张家竟然肯花这么大价钱在这斗茶上。
杏娘应酬完一众少女后,就以微微羞涩的表情道:“难得众位姐妹赏脸,肯赴这次斗茶会。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常日无聊,邀请几个要好的姐妹分分茶,说说话。也不论什么高低,只消大家玩的高兴就行。”
杏娘这话刚一落下,崔家大小姐就笑道:“杏娘这话我不爱听,既然是斗茶会,那自然是要排出名次的。不然,大家玩着也没趣,是不是?”
和崔家大小姐交好的一个少女就道:“阿澜这话不错。斗茶自然要是比拼分茶之技的,不然又有什么趣?”她顿了顿又道,“我倒是有个建议,听我哥哥说,外面的文人雅士斗茶时,大家都会出个彩头。我们也依样效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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