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端过来两盏热茶,陶氏让余娘子吃过点心以后,米朵就将自己绣的最好的一幅绣活取出来,请余娘子指点一二。
余娘子仔细端详了半天,很快指出其中的不足之处,“这幅牡丹花绣的虽平整,但是花瓣重叠之处层次却不够清晰均匀。表姑娘下次再绣牡丹的时候,不妨用上水路和乱孱。”
米朵不耻下问道:“敢问余师傅,什么是水路和乱孱?”
余娘子耐心的回答道:“水路是一种为了绣花卉时,为突出花瓣重叠、叶片交错层次分明,而在中间留一线距离的绣法。而乱孱也是绣花的一种针法,绣了第一层,第二层的针脚插进第一层的针缝,这样颜色就可由深到淡,不露痕迹。”
余娘子说这番话时,陶氏适时的递上了针线,余娘子便为米朵示范了一下水路和乱孱的绣法。
米朵只看了一遍就会了,她又请教了余娘子几个刺绣上遇到的问题,余娘子很快发现米朵学习刺绣不过半个多月,立时惊异于对方的天分。
她诚心诚意的建议米朵:“表姑娘若想在刺绣上更进一步,最好学会画画。要知道并非掌握了刺绣的基本针法和技巧,就能绣出一幅好的刺绣作品。有好的构思、好的题材,还要能完成好的构图形式,才能充分表现出绣品的内容和主题。所以学会绘画,对于绣娘来说也十分重要。”
她拿起米朵绣的那幅绣品,指着上面的牡丹花道:“表姑娘学习刺绣才半个多月,绣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这幅绣品参考的牡丹图却是过时的花样子,这就使得绣好的牡丹花深浅之间,界限分明,一道一道的,看起来就不大雅致。但若是比照着一幅当代名家的牡丹图来绣,再用上乱孱和水路,便能把牡丹绣的活灵活现,就和真的一样。”
这番话一下子点醒了米朵,她绣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但是却说不出来什么。
陶氏在旁也道:“余师傅这话说的一点没错,我跟着老爷和夫人在湖南时,也曾听人说过,想学好湘绣,先得学几年绘画。”
余师傅点头道:“不错,湘绣能够有‘绣花能生香,绣鸟能听声,绣虎能奔跑,绣人能传神’的美誉,靠的就是常以书画做墨样。可惜我为家人所累,不能亲去湖南亲自感受一下湘绣的魅力。”
米朵看余娘子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心情明显低落很多,便朝陶氏使了个眼色,陶氏便站起身道:“小厨房里还炖着银耳羹,我去看看火候好了没有。”
陶氏走后,米朵便试探的问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余师傅了,方才在园子里,我看见余师傅伤心落泪,便有个疑问,余师傅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如说出来听听。”
余娘子被这一问,立时又勾起了当时在园子里的伤心难过。
她本不想说的,但是不知为何,藏在心里的话不由就脱口而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那混账男人又在外面赌钱,我拿回家去的那点银子全都被他输的精光,我自己苦点倒没什么,但是儿子眼看就要入私塾了,我却连二十两银子的束修都拿不出。”
为着这事,余娘子发愁了好几天,她身为府里的绣娘,每日为了做出府里交给她的针线活,几乎是从早忙到晚,根本腾不出时间去做其他的绣活拿到外面换钱。
可是没钱,儿子就不能去私塾读书。余娘子自己虽只是个绣娘,但却有一般人没有的志气,咬着牙也要供出来个秀才相公。她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试着开口找别人借钱,可惜却碰了一鼻子灰。
所以才有米朵见到的她在亭子里伤心落泪一幕。
米朵让她在房里稍坐一会儿,自己转身去东间取了个匣子过来,然后当着她的面,从里面取了二十两银子递给她。
“这是二十两银子,余师傅且先拿着,把令郎的束修交了再说。”
余师傅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我怎么能要表姑娘你的银子?”
米朵温柔且坚定的将银子推给她,“余师傅,你听我说,这二十两银子就算是我付给您的束修。实话跟您说,我对刺绣很有兴趣,一直想找位刺绣师傅教我些东西,但是我毕竟只是个寄居的客人,不好大张旗鼓的到外面请人。所以只好有劳余师傅你有空的时候过来教教我,指点我一二。”
米朵这么一说,余师傅就不像先前那么推拒了,米朵再劝的时候,她就顺势收下了银子,继而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表姑娘的恩情我记下了,你放心,我一定将我所学尽数传授给你。”
米朵微微笑了笑,不枉她将攒了多日可以带来好运的红色灵泉水尽数服下,总算赢得了这位余师傅的好感。
接下来只要她肯尽心教授自己,自己的绣技一定能得到突飞猛进的进步。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看汪曾祺先生写的《受戒》,里面就提到乱孱。现在看《雪宦绣谱》,里面关于抢针和套针的描写,立时让我想起了《受戒》。
第16章 侯府孤女
自从余娘子说过,想要学好刺绣先得学会绘画这话以后,米朵便让珍珠托府里的婆子买来绘画的工具和画册,准备去府里的学堂上课。
苏锦如刚到府里的时候,老太太曾经随口提过一句让她去学堂上学的事,后来苏锦如没过多久就病倒,此事以后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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