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脸上的颓然立刻就没有了,她对陆士仪说:“士仪,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陆士仪随着侍从出来,上了自家的马车,一路上虎儿叽叽喳喳的,“夫人,我听人说,皇上可宠爱皇后娘娘了,两人居于坤宁殿,同卧同起,感情好得不得了,因此铃兰才人才会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皇后。”
陆士仪笑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您与皇后喝茶聊天,我与坤宁殿的小宫女玩耍时,她们说的啊。”
陆士仪“哦”了一声,才说:“帝后感情好,总是一件好事。”
绿梅一路上不吭声,等回了府上,她故意把虎儿支开,然后对陆士仪说:“夫人,您让我嫁人吧。”
大姑娘自己说起嫁人的事情来,难免有些害羞,绿梅说完之后脸就红了,低着头不敢看陆士仪。
陆士仪问:“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绿梅摇摇头,“夫人,奴婢年纪不小了,再留在府中,难免惹得别人闲话。”人人都以为她是要给大人做小妾的,不然以她的年纪早该配人了。
陆士仪陡然明白过来,一定是今日铃兰的事情给了她警醒,“是我耽误你了,这几年战乱,我们在应天府逼祸,我身边离不开你,才把你耽误到现在。绿梅,你心里有没有想嫁的人,或者说你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跟我说清楚,我派人去寻访。”
绿梅还是摇头,“只要五官端正,脾气好,人上进,孝顺父母就可以了。夫人,我不想离开你身边,就算我嫁人了,您也还让我服侍好吗?”
陆士仪道:“好,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也离不开你。”
虎儿端着茶从外面进来,听到她们说的话,一脸不舍地问道:“绿梅姐,你要嫁人了?”
绿梅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夫人先帮我寻访。唉,我说你别哭丧着脸,就算我嫁人了,我也要在夫人身边侍奉。”
绿梅想得很开,她服侍夫人管了,在府上人人尊敬,而且有夫人撑腰,未来的婆家也不敢轻看,若是离开了府里,还要去服侍公婆小叔子小姑子。这世道并不太平,要不是担心闲言碎语,她情愿一直服侍夫人,像青桃姐那边做了良民,颠沛流离讨生活的日子,绿梅一点都不想过。
虎儿年纪小些,对婚嫁之事没什么想法,既然绿梅不离开她就放心了,许诺道:“我给绿梅姐你纳两双鞋子作为婚礼贺礼吧。”
“你别一口一个结婚啊,贺礼啊,等定下来再说吧。”绿梅道。
虎儿捂嘴笑道:“绿梅姐害羞了!”
绿梅去捏虎儿的耳朵,“小丫头,胆子肥了!”两人笑嘻嘻地打闹起来,宋淮走进来,两个丫头忙禁声,轻轻地退了出去。
陆士仪见宋淮脸色很难看,问道:“怎么了?”
宋淮道:“我在皇上面前为李大人说了请,皇上还没说什么呢,魏陶就开始明里暗里指责我对皇上不恭。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与这样一个人共事,心里真是不快极了。”
陆士仪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君王制衡之道吧,皇上可能就是让你与魏陶互相限制,谁都不能独掌大权。你别与他生气,不值得。”
宋淮喝了口茶,缓和过来,道:“李大人将要离京,我们去送送他吧。”
李简的人生数度大起大落,连续两次拜相,却因为各种原因被贬,宋淮与陆士仪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为他送行了。
李简头发全白了,背也佝偻了,他对宋淮夫妻说道:“没想到还有你们来送老夫。”
陆士仪道:“李伯父,您多保重身子,我父亲说日后还想与您品茶聊天。”
李简笑道:“好,说不定我还能再见你父亲。”他见宋淮沉默不语,又说,“子平,别为我难过,皇上虽然不重要我这个人,但我所提的策略建议他都采用了,我很欣慰,我年纪大了,精力比不过你们年轻人,你们定要好好为国效力,知道吗?”
宋淮重重地点头,“李公,我都知道了。”
李简想起往事来,摸着胡子哈哈笑道:“昔年你进京赶考,得中榜眼,老夫为你做媒,选了陆兄的三女,如今见你们夫妻相敬如宾,老夫倒是觉得做了一件好事。”
宋淮问李简有什么要叮嘱的,李简道:“没什么可说的了,皇上有高祖、太宗的遗风,定然能将大梁治理得很好,不须老夫再说什么。只是子平你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当更加谨慎侍奉君王,以防小人作祟。”
家人过来催促,说船马上要处罚了,李简挥挥手,“子平,世侄女,你们回去吧。”他转身进了船舱。
陆士仪看着船渐渐远去,不禁感叹道:“今日一别,再见就不容易了。不过李伯父好歹能抛开朝堂上的事情,过清净悠闲的日子了。”
宋淮道:“李公年纪大了,该好好休息了。”
陆士仪笑道:“或许可以像我爹一样转向佛道,追求心中的宁静。”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你来送李伯父,魏陶会不会又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
宋淮毫不在意,“随便他说什么吧,李公对我有知遇之恩,今日我必定要来送他。魏陶这样的人,就是我不来送,他无事也要找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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