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记下地址,捞起外套,飞快奔出门去。
乔明月此时已经在桥中间站了很久,柔柔的夜风吹得很舒服,大哭了一场,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努力揉了揉脸颊,伸出两个手指,推着自己的嘴角往上翘,做成一个努力的笑脸。
心情已经坏成这个样子,应该会触底反弹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继续往前走时,才发现脚下酸软,漆皮小高跟磨得脚后跟一片血色。
她小心翼翼的脱了一下鞋子,便在没有穿进去的勇气。
前后望望,依然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打个车,都没处可打。
毕竟,没有车会在桥中间停——她淡淡一笑:“算了,打赤脚也没什么了不起。”
人在心情坏道极点的时候,常常会触碰到人体本身的自我调节机制,到了一个峰值,就会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此时的乔明月觉得,遇到刚才那样的险境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有身陷囹圄,母亲的误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一个悄悄爱着她的好弟弟。
那个高不可攀的男人会不会喜欢上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偶尔远远看他一眼,依然奉他为男神。
她赤着脚,拎着鞋,小心翼翼的踩在桥上人行道的水泥地板上,没多久,就觉得脚掌火辣辣的疼。
她扶着桥栏,揉了揉脚掌,摸到一手的水泡。
钢铁森林的城市到底对她这样的凡夫俗体没那么友好,不像农村的山野田间,到处都是肉肉的绿草,一整天撒丫子乱跑,也不会有半点疼痛。
她再次抬眼望着回去的路,心想,再有二十分钟应该就下了桥,可以打车回去了。
正要起身再走,却见一个男人的身影悠然从她身边闪了过去,二话不说爬上了桥栏。
被吓了一大跳的乔明月心底一个咯噔,回过神来,眼神朝着刚才闪过的那身影追去。
那男人——准确来讲是个男孩,和他弟弟年纪模样一般大小,他像个脱了线的木偶人一般,坐在桥栏上,摇摇欲坠。
乔明月心里一惊,他想做什么?
莫不是想跳下去?
刚才,她走到桥上后第一件事就是朝下望了一眼滚滚江水,她当时也想跳下去来着。
可江上拂来的晚风如此美好,还有很多她想踏足的地方未曾踏足,她忽然就决定放弃了。
她正欲上前,拉他一把,却刚有上前的意,那男孩子望着江面,声音嘶吼道:“你站住!别过来!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
乔明月吓了一跳,不由左右一望,竟果然是说她。
她不禁好奇,他明明是面相江中,怎么就知道她站在他的身后,且在步步靠近?
乔明月扯了扯嘴角,说:“小帅哥——”
话刚出口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么喊,怎么感觉像是去了白马会所?
她偷偷瞄了一眼桥栏上的男孩,暗忖他应该是听不懂这称呼的话外之意,不过,还是清了清嗓子,干咳一声,改口道:“同学,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姐说说好不好?”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反正说了你们也不懂,也不会理解我,我死了就一了百了,有什么好说的!”
男孩的声音像是什么时候嘶吼过,小小年纪本该脆亮的声音,此时无比嘶哑沧桑,就像——一个扁桃体发炎的重感冒病人。
乔明月抿了抿唇,想起自己的曾经,也曾有过这样的彷徨,她正想再劝几句,旁边忽然冲出一个女人,走到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离那男孩比她更远时,那男孩忽然往下滑了一点。
“啊——”
身后那女人一声尖叫,瘫倒在地。
乔明月的手伸到半空中,猛的踏出半只脚,做出要抓住他的动作。
那男孩没注意到乔明月,幽幽侧了一下脸,看向不远处那个女人。
乔明月的一双眼却半点不敢离开这个和她弟弟年纪一般大的男孩。
那男孩嘶哑着声音说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那女人听到男孩的声音,像是离了身体的魂魄被陡然拉回体内,她一双美目,陡然留下眼泪:“然然,是妈妈不好,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乔明月跟着劝:“原来你叫然然,你先下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可以,说不定我就能帮到你。”
然然回头看了乔明月一眼,乔明月这才看清,他是个面容清秀的男孩,明明是花一般的青春,那双眼睛却像是好几个通晚没睡觉那样,满眼疲惫。
凌乱的发帘儿盖在额头上,半点精气神都没有。
若不是一开始乔明月看见他身上穿的是校服,直接看他的脸,真不会认为,他会是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
然然讷讷开口:“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她既然没打算爱我,凭什么生下我?养大我,她自己受罪,我也受罪,我凭什么要被迫去接受这样的罪?”
面对然然一连串的发问乔明月张了张口,一个字儿都答不上来。
她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最终世间的善意良多,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坚持下去。
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已经幽幽站起来,她穿着得体,妆容精致,看起来就不像是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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