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他们的车灯在村路上来回曲折,慢慢对准了那一户人家。
在他们之前,这一户已经被不少工作人员围住了。警戒线拉起来,挡住了好奇围观的附近村民。穿着严实的鉴证人员在现场进进出出。离得近了,还能听见里面有人用本地话大骂。
韩璃问严瑕:“他在说什么?”
严瑕仔细听了一会儿:“大概是让人滚出他家吧,不要在他家乱翻。”
“别听那个老头子乱说,他就是个变态。”年轻警员露出鄙夷的神色,“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看不见那小子挖坑。没想到那小子一跑,他就开始大叫——他明明全程围观嘛。就是一个老变态。”
本地警方拿出了许久不用的强光灯,固定在院子的四周,将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借着这些灯光,顾明深看见附近的小山包上站着不少人,大多数都举着手机,对着院子里狂拍。
从他们的表情上,顾明深就能看出来,这里一定有“惊喜”。
警车停在不远处。下车前,年轻警员拿几个塑料袋给他们。
“口罩鞋套手套那些门口有人发,这个一定要拿好了,味道有点重。”
他说的味道重,应该是尸臭味。据说人类对尸臭味敏感,来自对同类死亡的恐惧。这是一种本能。
顾明深:“这么重的味道,应该不是一两天了,都没人报警吗?”
“顾老师,您看了就知道了。”
他们刚打开车门,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飘了过来。严瑕顿觉恶心,然而没看到现场,还能忍受。
韩璃拍拍她的小脑袋,脸色逐渐严肃:“小严妹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个现场应该很惨烈。”
韩璃是前法医,不听她的话,吃亏在眼前。
严瑕深呼吸,脸色凝重,跟着大家往前走去。
夜色渐深。可围观的村民不但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年轻警员把他们带进警戒线,就帮忙维持秩序去了。顾明深叫住他,对他耳语两句。
“组长,你刚才说了什么?”严瑕问。
“让他联系一下上级,扩大清场范围。围观人群这么近,容易影响到现场勘查。”顾明深神情严肃,“别忘了,我们知道的最大编号是051,这么小的院子,放20具尸体都很有难度。”
外面一片嘈杂,院子里相对安静一些。他们看到的一个关键现场,就是之前年轻警员说的,躺在地上的老人,和挖到一半的坑。
铲子丢在坑边,在坑和房屋中间,“半个”老人家躺在地上。
韩璃凑近看了一眼,“是老葛。”
但是只剩下半个了。
警方能认出地上的老头,正是因为尸体只留下了上半部分。如果从院外乍眼一看,谁都想不到只剩下一半。
顾明深问韩璃:“能推测出死因吗?”
韩璃没有权限,不敢上手碰尸体,只能蹲在旁边看,“没有明显外伤,很难判断。如果按照鉴证经验的话,致命伤可能在下半部分。”
这个判断很合逻辑。为了掩盖真正的死亡原因,嫌犯会毁尸灭迹。就像某些纵火犯不是真正的纵火犯,他们只是为了掩盖作案痕迹。
喻浩叹:“我帮林队提问,为什么老葛没被吃掉?”
顾明深言简意赅:“因为老葛快70岁了。”
意思是老了,不合食人者的口味。
喻浩叹狗脸一白,不敢吭声。
严瑕:“如果致命伤在下半部分,那组长的推断就成立了。老葛应该是意外死亡。如果凶手蓄意,致命伤应该在上半部分,尤其是头部,那里比较方便。”
程世贤:“虽然很难从下给人造成致命伤,但是老葛不一样。他瘸腿。”
顾明深眯眼:“我记得G镇村所的警员说过,不知道老葛的腿怎么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么看来,老葛瘸腿很可能是嫌犯干的。他为了在两父子面前展示控制权,故意这么做。相对应的,老葛瘸腿站不稳,这是他最外露的弱点。”
这么就能解释通了。
然而一具刚刚开始腐坏的尸体,不足以带来这么浓烈的味道。
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屋内——在那里,有一双给人感觉很奇特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顾明深轻声说:“等会我来问他,你们轻易不要开口。”
坐在屋里看挖坑埋尸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和善的老人家。
他们刚刚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更加浓烈的臭味。却不是尸臭,而是物品朽坏的味道。
严瑕想起了以前做田野考察时,在一些老人家屋子里闻到的那种味道。他们不舍得丢掉任何东西,连垃圾都要留在家里。久而久之,就发酵出难以言喻的气味。
而这里,这种朽坏的味道甚至比尸臭味更加浓烈。严瑕说不上是好是坏。因为它能冲掉尸臭味给人的恶心感。
看见心理调查组进来,这个老人家露出非常奇特的表情。
他的目光一直锁在顾明深身上,甚至不看别人一眼。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声音有些哑:“我认识你。”
顾明深点头,算是回应,随即一直在看周围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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