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一下子红了眼,几乎把他往死里打。要不是他本能地护住要害,还有同伴见他太久没回来,带着队员们过来找,气势汹汹的,恐怕他大半条命都要丢在那里。
脑震荡,右小腿骨折,双手能骨折的都折了个遍,一下就把他送进了医院,没有十天半个月别想出来。
顾明深手里有他的病例,还有拍过的片子。
“你还有两根肋骨受了点伤,这个角度,好像有点奇怪?”
喻浩叹一顿。
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喜欢维持抱膝低头的动作。
顾明深打量着他的身长比例。发现他的肋骨伤恰好在内侧,不容易被打到的地方。
“你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了吗?”
他静默得像一条死去的鱼。
“是个玉器。”
喻浩叹挨打时,看到他们脚边有个玉器,似乎是个玉珏,应该是被他们的铲子带飞上来的。只是裹满了泥土,半夜里光线不好,这伙人没有发现。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发现了。当时他没有多想,下意识把玉珏捂在掌心,藏在自己身上最安全的位置。不管他们怎么打,他就是不松手。以至于同伴们赶过来的时候,齐老师看到他抓着的东西,比他哭得还厉害。
暴力伤害让他的双手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康复训练就需要将近一年时间。他想兼学文物修复的梦想就此破灭。
而脑震荡和心理创伤,给他带来的后遗症比预料中厉害得多。他很难集中精神思考,每每深夜时分,都会失眠,焦虑。以至于他甚至想学抽烟。
与之而来的,是工作效率严重下降。即使齐老师和同伴们很欢迎他回去,可他悲哀地发现,他已经完全无法跟上考古所的工作节奏了。
他丰富的学识仿佛都是梦,完全无法回想起来,在同伴面前,他像一个幼儿园跳级来的专业白痴。而任何一个考古现场,都会引起他的应激反应,让他的思维陷入混乱。
一颗新星陡然黯淡无光。他投入了大好青春的前途,就此和他分道扬镳。
“即使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跳出去,还是会保护那块玉珏。”顾明深说。
喻浩叹没有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只有猫爬架上的煤球轻微地喵呜一声。
他一生的梦都系在纵身一跳上。随后,他作为考古工作者的职业生命,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燃烧殆尽,比烟火还要短暂。
可烟火还能短暂地照亮黑夜,他却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照亮。
他不知道这一跳值不值得,可他不后悔。
只是夜深人静时,他总会煎熬于自己的青春。仿佛他的人生已经被活生生剪去了一截。
这比挖肉剜心还要痛。
喻浩叹睁开眼,泪水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他顶着朦胧的泪眼,看见顾明深倚在墙边,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猛地一扭身,朝着墙壁嚎啕大哭。高高大大的大男孩蜷缩成委屈的小虾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喵……”
喻浩叹哭得厉害时,煤球四只爪子都扒在他身上。见他哭得噎住了,煤球伸出软绵绵的小舌头,照着他的泪痕就是一舔。猫舌头有细小的倒刺,刮得他一个激灵。
喻浩叹有些懵逼。
这只猫……是顾老师的治疗手段吗?
他呆呆地看着猫脸,伸出手指戳它下巴上的白毛。煤球嫌弃地一扭头,在他身前打了个滚,尾巴直往他嘴里送,塞了他一嘴毛。
顾明深叹气:“煤球……”
好不容易有人陪它玩,煤球还没玩够,不高兴地蹲回顾明深脚边,对他的裤腿又抓又咬,被顾明深在额头上弹了两道,这才罢休。
喻浩叹正在抽泣,嘴里还有猫毛,一下子呼吸没上来,顿时憋红了脸,哪还顾得上哭。
“我可以、可以走了吗?你都知道的话……”
齐老师让他来的一大目的就是告知案情,然而顾明深手里什么都有,喻浩叹还有啥不明白的。
是齐老师看他这样心疼,让他过来开解心结。继续待在考古所,只会让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提议。”
喻浩叹都拎起背包准备走人了,一脸懵逼地转身看着他。
“这是齐老师托我打听的民俗研究所。我已经安排好了,你随时可以去那边上班。只是很可惜,你要暂时远离考古一线。人生总会有些缺憾。”
喻浩叹稍稍点头。
“还有一个去向,不过我暂时保留,等到以后你感兴趣了,或者我有需要的时候,再告诉你,作为今天给你开解的报酬。”
喻浩叹有些不明白,“开解?”
顾老师哪里开解了他,明明只是让他说出了全过程,半句劝慰都没有。
“这不是开解么?”
顾明深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脚背碰了碰黑猫。煤球不满地咧开牙齿,猛地抖了抖毛,对喻浩叹喵了一声。
如果这也算的话,那就算吧。
喻浩叹叫煤球过来,煤球乖乖地凑到他脚边,让他从头摸到尾。
不得不说,软绵绵毛绒绒的东西,的确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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