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进魏祈宁耳中,说不出的怪异。
赵泽亦是扬眉:“终归是个男子。”实则他心里一样的怪异,似被一只蜜蜂蛰了一下。
赵渊哈哈大笑起来:“男子如何?这京城里,龙阳君还少吗?只不过,听说他与三哥是旧相识,愚弟可不敢夺人所好。”
赵泽一双剑眉凝起,诧异道:“我同他不过见过数面,相识更是不到一年,何来旧相识一说?不过,四弟也莫要有别的想法,毕竟是父皇钦点的状元,如今又是朝廷命官,小心为好。”
不多时,方才的婢女们轻叩门扉,重新以松木托盘端着一盘盘精致菜肴入内,有芙蓉白玉羹,太极阴阳虾等,色香味俱全,在京中林立的酒楼中,的确不逊色。
然而赵渊是何人?其生母刘贵妃乃是如今宫中最得皇帝宠爱,位份最高的皇妃,他子凭母贵,从小便吃着最好的御膳,如今成年出宫,也时常陪伴皇帝用膳,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尝过,还会瞧得上外头的这些吗?
果然,他提箸尝了尝,便道:“再少半勺酱油,便圆满了。”
婢女掩唇轻笑:“四殿下当真是行家,待奴家告知厨子们,下回殿下再来,一定少半勺酱油。”
赵泽亦是自嘲:“四弟到底是从小最得父皇宠爱,不像愚兄,几道河鲜便心满意足了。”他说着,又示意婢女替赵渊再斟酒。
赵渊有些飘飘然,眯着眼挥手笑道:“我哪里能通三哥比?三哥那是替父皇效忠,我每日斗鸡走狗的,根本不值一提。”话虽如此,却教旁人听出些飘飘然来,显然对皇帝的格外宠爱十分自豪。
赵泽不动声色观察他的反应,不由无声勾了勾唇角,他这个四弟,虽然骄纵些,实则最爱听旁人的阿谀奉承,对付起来不难,难的是他身后的贵妃和忠靖公。
他找到这鲜盛楼,一定也是忠靖公和贵妃察觉了什么。
不一会儿,琵琶曲略停,赵泽轻咳一声。琵琶女应当早得了吴老板的嘱咐,一听声音,当即放下琵琶,娉娉袅袅绕过屏风入内,纤纤素手执起酒壶,倚靠到赵渊身侧,边斟酒边掩唇轻笑道:“殿下大驾光临,奴婢必当好好伺候。”
赵渊面上越发得意,一手揽着琵琶女,惬意道:“好酒佳肴配美人,岂不快哉?”说着,他又看向对面的赵泽,“三哥,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死板,人生苦短,何不好好享乐?旁人求还求不来呢!”
赵泽想起自己幼时,父皇也曾因他为人不苟言笑,不像旁的孩子一般会讨好长辈而不喜欢他。他无动于衷道:“愚兄过关了军营里的生活,这样的乐怕是没福享的。”
赵渊正就着美人的手饮酒,闻言不赞同摇摇头,似在说他榆木脑袋,夏虫不可语冰。
躲在橱柜里的魏祈宁听着赵渊和琵琶女越来越放肆的调笑声,又想起他方才那番男女通吃,及时行乐的言论,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这样滥情滥性,左拥右抱之人,若被他逮到自己是个“假男人”……她不由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倒是赵泽,话语里听起来与楚王并不熟络,甚至隐隐透着生疏,与她先前的猜测大相庭径,难道是她错怪他了?
酒是特意选的入口柔和,却后劲十足,容易醉人的醉花荫,眼见赵渊渐渐的醉了,赵泽又数次瞄向墙侧的橱柜。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赵渊终于喝迷了眼,由婢女们搀扶着离开,赵泽却只背手而立,目送着旁人一一退出屋外。
魏祈宁从缝隙中偷偷向外看,她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许久不敢动弹,饶是身子骨再结实,此刻也已浑身发麻,只等着没人时再溜出去。眼见着楚王已走,晋王却迟迟不动,不由心急如焚。
岂料赵泽待众人掩上屋门后,却悠悠然转过身,信步踱到距橱柜四五步处,扬声道:“出来吧。”
魏祈宁的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迅速伸手捂住嘴,压住紧张的呼吸,难道他发现自己藏身此处偷听?
她正犹豫要不要出去,就听一道沙哑粗粝的声音传来:“殿下有何吩咐?”定睛看去,却是窗外翻进一道着黑色劲装的矫健身影,似乎是传说中的暗卫。
魏祈宁曾听过些秘闻,本朝早年,太·祖初建国时,因天下动荡,敌我混杂,皇族们会豢养暗卫,她定远侯一门还曾担任过训练暗卫的重任。只不过如今天下太平,武风衰败,此举早已废止,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她好奇不已,一面缓和着方才的提心吊胆,一面又忍不住悄悄打量。
然而那暗卫躬身半跪在地,始终脑袋低垂,瞧不清相貌。
赵泽幽深的眼眸望向窗外的夜色,低声吩咐道:“盯着他,一会儿恐还有异动。”
魏祈宁猜测这个”他“应当是指楚王。那暗卫闻言应“是”,立刻又飞身从窗口离去。
这下赵泽该走了吧?
此刻屋里寂静无声,赵泽突然转身,一把拉开身侧橱柜的门,将藏身其中的魏祈宁暴露在亮堂的烛光中。
四目相对,赵泽面无表情,眸光幽暗深邃,注视着缩在柜中,比自己矮了一截的人儿。
只见她白玉一样的脸上因闷在狭小空间许久,生出一抹霞光一般的粉色光晕,一双晶莹乌黑的眼眸微微颤动,由下而上仰视着他,透出一种奇异的楚楚可怜的气质,一张小小的红唇因紧张而微张,轻喘几下后,贝齿又迅速咬住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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