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忙叫人把小姐带出来,连着陈玉珠也跟着出来了。
她介绍道:“这是我外孙女,陆梦蝶,这个是我孙女,陈玉珠。”
蔺夫人脸上带着疏离的笑容,说:“赏”。旁边的美婢便从捧着的锦盒中拿出两枚玉镯,给两个小姐一人一只。
陈玉珠见着玉质这般明澈的镯子,喜不自胜,心想,这表妹还是可以的,沾着她的光得了个好东西,她抬眼看着这位蔺夫人,只见她通身无金银饰物,只是戴着的东西是成套的玉器,无一丝杂质,整个人仿佛笼着层淡光,细看她益发觉得清丽不可言,不过二十出头,却又自带一种无形的威势。
她暗想:我以后的夫君做了官,我也学着这样的派头。
幻娘也抬头看这位蔺夫人,正与她目光相对,只得低下头去。
这匆忙一瞥间,却让她心中起了无限惆怅。
那世,她是见过蔺夫人的。
时年蔺因任户部侍郎,他长女出嫁。平亲王为示亲近,特意携着家眷出席婚宴。
她记得在那次婚宴上的蔺夫人是位珠圆玉润的美人。……是蔺因的续弦。
陈老太太又为两位羞赧的孙女感谢蔺夫人的赏赐,又要与她叙交情。
蔺夫人终于抬手无情地打断她,说:“我想与陆夫人,陆小姐单独聊聊。”
陈老太太脸上僵了,又很快恢复,带着陈太太与陈玉珠出去了。
又有好些下人被蔺夫人撵出去。
待这些人出去了,蔺夫人才卸了那疏离高贵的架子,带着三分责备娇嗔道:“陆夫人,你也太随意了。”
陈氏一脸问号,不知这位素未相识的蔺夫人是何意。
蔺夫人旁边的嬷嬷解释道。
“我家夫人的意思是,你们陆氏书香门第,纵是亲戚,亦不该住这里。”
蔺夫人补充道:“ 昔年孟母为子三迁,陆夫人你也该效仿才是。”
陈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不知蔺夫人这话是损她出身差还是在真心劝她,然而看她一脸真诚的模样,似乎确是在好言相劝。
蔺夫人这样自负才华的高门嫡女,出嫁之后又为夫君独宠,平生没受过一点闲气,也从未有人敢当面指责她任性娇纵,她素来眼高于顶,不与商户来往,不与面目可憎的人来往,只愿与出身书香门第世家大族面目端庄的人交往。
陆家符合她的交友标准,再一见陈氏相貌美丽仪态端方,幻娘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她便已将她们当做挚友了。
幻娘抬头说:“蔺夫人,我母亲已经买了城东宅子,正在修缮,待年后便可搬去了。”
蔺夫人微笑颔首:“陆夫人用心良苦,是我误会了。”
旁边的婢女捧上几个长匣子。
蔺夫人打开其中一个,拿出区中画卷,展开,问道:“陆小姐,这……真是你画的么?”
幻娘含笑点头道:“是我平时的戏作。”她已看出蔺夫人心里有几分疑虑,就开口邀请道:“夫人可至我房中看我近日画作。”
蔺夫人一听,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旁边的丫头扶着她起身。
她又甩开丫头的手,自然地牵起幻娘的手,边走边问,“你可许了人家?”
因为陈氏先前吩咐过,被退婚之事一律不得声张,等几年风声过了再说婚事。
幻娘便不敢答。
陈氏说:“蔺夫人,小女自幼与一人家指腹为婚。”她预备蔺夫人若问是何人家,就说是老爷的同年,自己与那家人并不相熟又失联十几年了,然后过几年,就扯个由头,说与那家又有了联系,那家儿子几岁便夭折了,然后再无事发生过一般给女儿议亲。
“可惜了,指腹为婚,这样早。”蔺夫人惋惜地说。“我弟弟还没说亲呢,他眼高于顶,非书香门第的绝色美女不娶,我娘让我在江南相看着,我说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美人,还非得书香门第的,没成想竟让我遇着一个,却被人抢了先。”
陈氏尴尬地笑着,心里恨极了桓家。
走到她们院门口,一个仆妇来给陈氏说些铺子的事。
陈氏原想打发她几句。
蔺夫人道:“陆夫人若有事便该去处理,我一介闲人,亦不须你拨冗作陪,有陆小姐在就好。”
陈氏品出了她几分娇纵随性来,只觉得陪在这种大小姐身旁,心里累得慌,便走开了。
走到幻娘房里。
蔺夫人一看墙上挂的花鸟图,便快步走上前去,仔细看了半天,说:“妹妹,你果然是野鹿客。”
幻娘带着几分歉意道:“是我,我先不知道掌柜会那样推销我的画。后来便不敢拿出去了。”
蔺夫人理解地说:“其实你尽可拿出去,我不耐烦时下的画流行师古之风,偏偏又无一个人出来扭转画坛之风气,唉,可惜你是一介女子,若你的画能广为流传,必可引领一时风气。”
幻娘有些错愕,她未想过,这位太守夫人,会是这样带着几分痴气的人。
然而恰与她脾性相投,当下两人便是久别重逢般,激烈地讨论起各家流派来。
还合作画了幅夕照图。
蔺夫人看着那副简单的画作,非常开心。她说:“你之前的画,我必须得还你,这一张就让我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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