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香味传来,苏幕不由停止了动作,她呼吸着,心醉神迷。
隔壁好像来了人,这是在上菜呢。
这是板栗煨鸡的味道,醇香四溢,它的汤汁一定是澄澈的黄,杂质在装盘前就已经被漏勺刮掉了,板栗沉浸在鸡汤里,咬一口又面又甜,和着鸡汤一起吃,还不会噎着喉管。她真奇怪为什么以前每次吃板栗煨鸡竟一点感觉也没有,只知道想着不能多吃,有损仪态。
八宝鸭……红烧鲤鱼……桂花糯米藕……
苏幕的胃蠕动着提出抗议。
我该走了,这里迟早有人来的,到时候我该怎么向他们解释?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倒没什么,主要是之前张岳他们那么一闹,万一酒楼管事联想起来怀疑到我,不用做其他的,只要把我往官衙里一送,张岳固然是吃不了兜着走,我还要背上逃奴的名头!
想的很清楚,但大概是同样明白暂时没有危险了,身体就想要放纵一下,苏幕怎么也提不起脚步。
再数二十下心跳就走。苏幕打定主意,顿时向后靠在墙上。
一……二……三……
“我前几日……你都准备好了……到时候那些人……冲撞了你就不好了……”
这西北边境远离首善之地,不要说京城,就是和苏幕之前待的江南小城也不能比。苏幕躲藏的这间酒馆已经是其中数一数二的了,但看看这个配置,不但她一个孩子随便就溜了进来,连张岳和龟公那一伙人也是随随便便来去。墙壁为了节省空间仅仅用一层薄薄的木板隔开,苏幕离右边的墙都还有一段距离,这会儿是被卡在靠走廊的那面,但即使如此,隔壁的声音还是飘了过来。
应该是两个人在谈话吧,这会儿回话的居然是个女人,苏幕精神一振,在乡间的一年早已让她蜕变,以前是从书本到理论,一个月前街上邻居轰轰烈烈的抓奸行动让她长了不少见识,又有对门吊丧脸的倾情演说的洗礼,这时自然而然想到了什么。风俗开放……酒馆相见……男女……
压力之下,人往往会做出与往常不一样的举动,经常会见到,明明有某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了,但当事人还是嘻嘻哈哈地游乐,反而是旁人见到了更为着急。苏幕以前见一个秀才,从来规行矩步,科举考试前一晚他娘等了一晚上也没见着人,之后大家传言他去了青楼,都诧异得不得了。娘当时还说……
苏幕想到这里就不敢想下去了。
隔壁女人还在说话:“这……皇帝不是已经坐了天下?怎么还有这种事……你不和奴家一起,蛮族杀人不眨眼,万一……”
蛮族?他们不是已经和朝廷和谈了吗,怎么还提蛮族?
苏幕不知不觉从之前那个困住她的绿植与墙壁的夹层中挣脱出来,她这段时间生活在边境,耳闻目睹了蛮族对西北边境人民造成的各种伤害,这时意识到这段对话的重要性。苏幕附耳,贴在墙上听隔壁的说话声。
“可不是和谈了吗,将军都上京领赏了,”男人的声音十分不忿,他之前应该是在喝酒,此时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我们这些不受看重的不就只有留在这里?谁叫我不是什么世家出身……”
“将军英明神武,那些只凭着家世的酒囊饭袋怎么比得过……”
“谁说比不过,我天天浴血杀敌,现在不过是个参将,姓何的不就因为一个何字,爬到我头上了。那些愚民叫他样子好看,他说什么都信!哈,一个个只想着去他的脚底板。上次他回京,多少人来送他!你不知道,那天我好容易送走了这瘟神,一转头发现有人跪在地上扒土,问怎么回事――何将军踩过的,要拿回去供着,哈……”
那女的哪里想到自己一句安慰会惹得这参将吐这么多苦水,她现在关心的可不是这个,连忙把话题绕回去:“那蛮族几时来啊?”
“三日后,也是那姓何的压价太狠,难怪他们要先假意答应之后趁我们放松警惕玩这套。”这话说的,看来这参将十分不平自己的待遇啊,竟到了倒戈的境地。
女的的德行显然与这参将天造地设,此时也没有大义凛然地指责,反而只关心自己的处境:“我逃到哪儿好呢,才三天,这够我逃到哪里去啊……”
“不用太远,蛮人们说只在这城里打打秋风,我也有长官做过这个事呢,只要瞒得好,现下不是照样加官进爵……”
前代确有此事,军阀混战,各为其主,法制疏松,各地将领鱼龙混杂,多有与他人达成协议损人利己的。故而这个参将说起这种关乎人民性命的大事也没有什么负担。
女的还是害怕,她突然想起来,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可了不得,顿时惊惧问道:“这酒馆人多眼杂……”
参将打断她:“不必担心,周围这几间房我都包下来了,吩咐他们不要过来,他们哪里会知道。”
“还是去看看……”
“娘们儿就是胆小怕事,怪不得办不了什么大事!”虽然这么说着,参将还是站起来。这间房一头靠街,只有左边隔壁最近,要偷听也是隔壁才有可能。他走出去,穿过走廊,把门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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