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若是平时,苏幕是不会伺候她的,但那个对视像是改变了一切。苏幕只是耐心地同她解释现状。
苏慕惊讶极了:“怎么你只准备了这么点东西?”还有责怪的意思。
因为我没料到会和另一个人分享我的口粮。苏幕没说话。这几天她总是心神不宁的,如非必要就不会开口,都是苏慕在说,她痛,她恨,她委屈,她不甘……种种心事。
苏幕没有遇见过健康的她,之前那个郁结的吟着“寂寞重门掩”的女孩子像是一个幻影,又奇妙地和眼前这个仇恨一切的幽灵重合。她难以自制地对这个女孩子感到好奇。
她也叫苏“mu”,就和自己差了一点点。她的生日仅仅比自己提前一天,她也有双琥珀瞳,甚至,她也因为战乱来到这里,她还是蒋悦梦寐以求的世家出身——尽管在遇见她之后,也许是病痛无法自持,也许是年幼尚未得到熏陶。她表现的不太像苏幕想象中的世家子弟。
苏幕听着听着,总是有种两极般的烦躁和沉迷,一会儿想让她别再说了,一会儿想让她多说一点,永远别停下。这两种极端的情绪总是相互对抗,苏幕屡试不爽的“放下不想”法则也起不了作用。苏幕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应该怎么做。但这次却罕见的迷茫了。
“那我们回家吧,苏家有粮食。”苏慕最后建议,然后越说越兴奋,越说越难以自制,双眼像是闪烁着幽幽蓝光:“苏家还有药,有大夫,我的病也会被治好!苏家还有做点心很好吃的厨娘,我想吃她做的金丝软枣糕、燕窝糕、红豆糯米糖……我家里什么都有,我们现在就回去!”她最后命令道。
苏幕看了她一眼,“你真想回去?”
“当然,否则我的病怎么好?”苏慕理直气壮,像是忘了城里在发生什么,自己是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只是坚定地要回苏家。
于是她们就在这里了。
“还没休息好吗?”苏慕疼的不耐烦了。
苏幕把火把递给她,重又把她背上,两个人都很小心,但苏慕的伤口还是被碰到了——她浑身是伤。苏幕有时听她说肚子痛,有时听她说胸口痛……百病俱全似的。苏幕就更小心了。
苏慕没力气,火把低低的,火光闪烁不定,苏幕艰难地背着她走,身后,两人的背影重叠成了一个……
走走停停,一停,苏慕就催着她走,“我要活”,她没有这么说,但每句话都是这么个意思。苏幕于是又开始走。
苏家原来的祖先曾经是边关的异性王,被皇帝封在这里,一直引以为傲,哪怕多有战乱也不肯搬迁——这是几代以前的事了。自天下定了,苏家就慢慢收起羽翼,私军不剩多少,全转入地下,护院就更少了。出于实际的考虑,前不久,苏家去了大批骨干力量前往江南选择合适的地方迁址,也因此,这个以往被捂得密不透风的绝密密道变成了连苏慕这样的不受看重的幼女也能经过的地方。密道安排得很妥当,入口是苏家族长的书房,一出去,在山这头就有马车候着,有专门的养马人看守,平时这边也算是苏家的私产,一般人不许进来。但自迁址决议后,他们看管的不严了,有许多百姓就私下里自顾自进来。坐着马车自密道外面绕行,有清理好的道路。苏幕进来前望了一眼,平坦极了——苏家其他人想来已经走远了吧。
终于到了出口,苏幕已经快喘不过气了。苏慕又开始喊疼,苏幕终于说了她一句,“小声点,你知道谁在上面?”
夜明珠奢侈地镶嵌在斜向下的铁梯上,四周的墙壁不像之前走的那段泥泞的土路,这里遍铺青石板,一块块被小心爱护着,十分齐整。除了正对着通向外界密道的铁梯,左右两边还各有通道,苏幕略看了看,左右过道上的天花板每隔五步镶嵌夜明珠,每个过道也都不长,各只有三间屋子。
苏慕吸着气,回声在这密闭的空间被放大,“我要喝水!”
苏幕喂给她,一次喂一点,从没有这么精心过。苏慕喝了水,她一向有人伺候,并没觉得苏幕的行为有什么特别,她盯着她,“我要药,我要找大夫!”
苏幕极耐心,“没大夫,我可以在两边的屋子找找看有没有药。”
“还不快去!”
苏幕起身,她一贯讨厌别人这样,但苏慕来说感觉就完全不同……她也说不上来。她怎么说不上来?思绪一转,苏慕越来越疼了,手上、腿上骨折的地方肿起来了,苏幕只知道让她别动,别的就无能为力了,但是她又开始咯血,严重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一起吐出来……
希望这些世家大族的密室里有神药吧。
左边第一间,全是堆堆叠叠的大缸,一层又一层,只达天花板,走近一看,缸里全是麦子,麦子里还间埋着裹着不知名物品的纱布布包,苏幕猜这可能是为了保存的久一点。墙角还有用大号三脚架支起来的小锅和一小堆煤炭。走进第二间,第三间,依旧如此。
“你找到了没有?”苏慕还是用气音抱怨,沙哑,过度用力,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再等等。”
52书库推荐浏览: 涧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