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妈妈连忙给苏慕解释:“这是段家的小公子,说起来和你姨母没什么关系——只他有个嫂嫂是你姨母表妹的亲戚。只是孙家名声大,你姨母又得各位名家看得起,”与有荣焉地一笑,又穿过一道门,“他是来借前代孤本的。虽然他脾气可能直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
苏慕只是点头,心里有些着急,到底她知识储备与一个出身这样家庭的女孩还是不同的,有很多东西都可以从书上学到,但是像对各个家族的了解,对当前政事的种种风云就不一样了。这是时事,然而在这样资讯不发达的时候,要了解时事是不容易的,它需要不平常的背景。
当然,现在,这个背景我也有了。苏慕跨入最后一道门槛——
孙韶坐在交椅上等她。她神态有些急切,好像有些坐不住似的,不时看屋外的日晷。通身素色,窄袖对襟上襦下束于裙内,仅于袖口处绣了一道缠枝梅花,衣领开得低,从脖子到锁骨再到雪白莹润的胸口尽数显露在外面,好似一枚半遮半掩的荔枝。再观其面貌,两颊微丰,淡眉杏眼,眼睑下有一道明显的青黑色——这是夜晚用功过度了。
孙韶见了苏慕也是一番打量,她面上八风不动,心里却暗暗称奇。定睛细看苏慕,只觉这女孩虽幼小,然而眉目秀丽天然,实在娇美可爱,又兼一双世所罕见的浅色瞳孔,真是难以想象其鸾凤初啼时的姿容了。此时看她盈盈下拜,大概是不幸遭遇造成的伤势使得其动作不便,有些僵硬与不足,然而女孩神态大方,举止流畅,这就不得不让人更加怜惜。只是……实在没想到,大姐的才学虽说出众,然而容貌只是平平,她的女儿却长得这样可人……思绪一转,想起姐夫生前那一出出风流韵事,以及见过的苏家几个少年仪容——看来苏慕这是遗传的苏家美貌啊。
孙韶起身扶起了苏慕,“我竟如今才有机会见着你,实在是机缘不巧。”说罢连连叹息。
“依我看,我和姨母是宿缘深厚才是,否则这样大的地方,如何就让我碰见了表哥,进而能得姨母的照顾呢。”苏慕扶着她的手,浅笑盈盈。
见她眉眼一片澄澈,孙韶又添一重吃惊,度其遭际,父母双亡、亲人遗弃、带着伤独自于密室中躲避蛮族,这样的人在她想象里是又坚韧又阴郁的,不想今日一见却是这样……她想错了?
将种种思虑按下不提,孙韶着章妈妈带苏慕去早就收拾好的院子,“你一路风尘劳累,实在辛苦。我也不和你客气,今日就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们过几日再叙。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露白、霜冷几个,有不听的……”她沉吟了一下,眉间仿佛有些烦躁,最后干脆说:“告诉章妈妈就行了。”章妈妈侧立一旁,此时向苏慕低身行礼。
苏慕在她一顿打量时还是有些心慌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会见,连个样子也不做,真是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啊。
只是孙韶能这样,她却不行。苏慕询问道:“不知府上还有谁需要拜见?”
孙韶闻言像是刚想起来,双掌一击,“是了,是了,怎么忘了她!”认真看苏慕,“我倒没什么,平日里不太注重这些个礼节——每日的请安也免了吧,但我有位朋友,你或许听过她的名字,她是最看重这些的,每日里把它挂在口头上,总皱着眉,如临大敌似的‘礼不可废’。你若有精力,倒可以去拜见拜见她,她姓邹,单字一个雨,住的离你的院子只隔一条游廊,近得很。”话毕,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今日不见也没什么。”
苏慕只是笑,“谢谢姨母指点,有幸与这位奇女子见面,是我的荣幸才对,我这就去了。”顿顿,了然似的,“不打扰姨母温书。”
一旁的章妈妈听了就笑起来,“看看,你的习惯传的多远。”
孙韶也无奈的笑笑,索性一摆手,扭身走了,直接消失在厅里。
章妈妈送苏慕走的时候还为她辩护,“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别人怎么说也不改,该是做什么的时间就一定要去做那一件事,也不管人家要做什么,现时该做什么,就是急吼吼地走。这些年,这习惯连着她那名头一起传遍了,人家什么意思,谁不知道?她就是这样……小姐多担待。”
章妈妈的话说的,看似谦逊实则强硬——人家多少人都没有让孙韶改变态度,你算什么呢,你只接受就是了。
苏慕一笑,“姨母不为礼数拘泥,其洒脱之态也是我辈深深景仰的。”
说着,来到一条游廊前面,苏慕正待章妈妈向她介绍,不料章妈妈只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去问好就罢了。回头看到苏慕有些惊讶,又是无奈解释:“你姨母的记性真是……除了文章学问以外,就没什么真正记得住的——今天是十五,邹先生现住在蒋府呢,要明日才能回来。”
于是一行人到了院子,一院子闲等着的丫鬟一拥而上,首先就看见了章妈妈,于是又纷纷后退,其中有两个丫鬟就这么显露出来了,都是十一二岁的俏丽丫头,上前大方地向章妈妈和苏慕问好,“奴婢露白、奴婢霜冷”。
“都是姨母起的名字?”见两个丫鬟点头,苏慕说,“不用改了,听着很好,典诗——”典诗上前答应了一声,“你以后要好好和她们相处。”几个丫鬟都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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