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想着,就想像德胜发问,德胜似是早猜到,示意乌衣别说话,二人轻声走出殿外,关上门。
德胜闷着头,一路走到太监住所。乌衣见他神色庄重,也不敢多问。直到进了一个房间,打开门,乌衣正看到屋内,那刚刚差点被元墨陵掐死的小太监惊魂未定地坐在榻上,面色惨白。
德胜并不多说,凑近那小太监身边,鼻尖耸了耸,随即皱起眉,他自那小太监腰间摸索了番,掏出了一个香囊。
乌衣一看,唉,这不是昨天那个宫女塞给我的香囊吗,这小太监竟然没有归还,还随身佩戴着?
“怪不得……”德胜罕见地怒吼道:“这香囊,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小太监刚死里逃生,被德胜一吓,刚回来的魂又快去了半个,他慌忙摆手道:“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这是……”他一边说一边斜眼看向乌衣。
“是我的。”乌衣淡然道:“昨天有个宫女送我的。我让这位公公代我归还。”
德胜吃惊地望向乌衣:“乌侍卫……可知是哪宫的宫女?”
乌衣摇了摇头:“宫里宫人这么多,我入宫时日又短,认都不认得几个。德公公,这香囊,莫不是皇上发狂的缘由?”
德胜沉重地点了点头,又呵斥了那小太监几句,同乌衣走到院中。眼见四下无人,德胜方才重重地叹口气,道:
“乌侍卫有所不知,这件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当时,晋国国力尚无今日的鼎盛,恰逢白漠出了位带兵打仗的奇将。此人战无不胜,攻占了晋国数座城池,时人称其为‘银狐战神’,那盛名,甚至不输于乌侍卫当年。”
乌衣弱弱地看了德胜一眼。德胜假装没有看到,继续说下去。
“有‘银狐战神’在,白漠气焰高涨,时晋国人人自危,甚至有传言灭国之迹。不少百姓甚至都已经备好了行李,做好随时叛逃白漠的准备。谁想到,不到一年,形势竟然倒了个个。那‘银狐战神’不知为何背叛白漠,忠了我晋国。白漠突然被叛,失了战神,大受打击,连连大败,灰溜溜地退回了自己的疆土。”
“就在白漠退兵不久,晋国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太上皇,也就是当时的皇上,十里红妆,声势浩大地迎娶了皇后,那皇后便是‘银狐战神’的妹妹。”
乌衣当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老奴当时还是个扫洒庭院的小太监,也不知晓太上皇是如何认识‘银狐战神’的妹妹,只听说太上皇与皇后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有了孩子。世人皆知‘银狐战神’最宠爱妹妹,简直就是他唯一的软肋。眼见生米已成熟饭,‘银狐战神’只好倒戈帮助太上皇,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太上皇迎娶自己的妹妹做皇后。”
“第二年,皇后便诞下了一位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有‘银狐战神’坐镇,白漠再不敢来犯,晋国也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银狐战神’凭着过人的将才,在晋国迅速扎根,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终是被忌惮了。后来太上皇在战神府中搜到了他结党营私企图谋反的罪名,借此为名,将其凌迟处死。可怜一代战神,竟落得如此下场……”
德胜唏嘘不已,乌衣则是一阵心惊肉跳,仿佛被凌迟的是她自己。
“战神死时,当时的皇后正怀着身孕,躲过一劫,却也是随之失宠了。君王薄情,宫里的宠妃一个接一个进来。皇后自小备受宠爱,怎能咽下这口气,私下里,做了不少阴损毒辣的事情。太上皇等的就是这个,安明公主一出生,太上皇迫不及待地将皇后废了打入了冷宫。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派到服侍皇上身边的。”
“彼时皇上年幼,太上皇厌恶皇后,连带着皇上也厌恶,任由他也待在冷宫里去。皇后自打入了冷宫便疯了,清醒时对皇上倍加爱护,可大多数时候,都是无缘无故地打骂皇上,皇上走得快了些,便打,吃得多些,也打。老奴现在都还记得那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冷宫有座相传闹鬼的废殿,宫人们经过那儿都是绕着走,可皇后稍有不顺心,就大半夜将皇上拖到那儿关进去,任凭皇上撕心裂肺地哭喊敲打。因此,皇上直到现在,都惧怕黑暗,晚上都得点着灯才能睡。”
乌衣心道,难怪掉进山崖那日元墨陵只是在黑暗里待了一会儿就哭,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皇上放不下亲生母亲,又得拉扯年幼的妹妹,日子过得甚是艰辛。太上皇不仅没有管过他们,甚至默许他的宠妃们肆意嘲笑整蛊废皇后。那段时间,皇上简直是看尽了一切世间女子的阴毒手段。直到后来登基为皇,皇上也恐惧甚至是厌恶女子,从不踏进后宫一步。”
德胜不再讲下去,望着远处,乌衣则是思绪翻涌,元墨陵后来是如何当上皇帝的,她有所耳闻,也是因此,对他拥有如此深重的心计而颇为惧怕,但竟没想到,还有这样悲惨的一段过往。
“那,这和香囊究竟有什么关系?”
德胜从回忆中清醒回来,这才继续道:“这香囊里,装了白漠的白草香。当年废皇后最喜欢这种香料,即使在冷宫,也会以此香熏衣。身上常年带着这味道。可惜,废皇后留给皇上的,只剩下残酷痛苦的回忆,皇上一旦触到和废皇后相关的东西,便会魔怔抓狂。我让你喊‘成均’,是因为‘成均’是皇上曾经的字,可将他从这种痛苦的回忆里唤醒。多年来,老奴尽力抹掉了皇宫中所有废皇后的痕迹,不想在今日竟中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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