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在风生_六十四骨【完结+番外】(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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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住持脸上是一副慈悲的笑模样,像尊弥勒佛,缓声问他,“施主因何而来?”

  谈笑得体回道,“早有听闻贵寺香火鼎盛、传承深厚,这次有幸随祖母前来造访,也跟着敬佛祖两炷香,聊表心意。”

  老住持却摆首,仍笑眯眯道,“施主内里戾气太重,恐怕入不了轮回。”

  谈笑愣住,以为是老僧道行高深,看出了自己的虚伪皮相,便按下了肚里待要说出口的那些恭维之词,沉默了下来。

  住持法师见他不语,又道,“君子相交,随方就圆,无处不自在。要能了生,才能了死。”

  谈笑当他是在劝自己珍重性命,面上笑着道了谢,心下却是空空,并无波澜。如此轻巧的三言两语解不开他的心结,至多不过是一道善意的宽慰。

  他双手合十,告了辞离开,身后老僧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仍笑而不语,讳莫如深。

  他的话,说给有缘人听,该懂的人自然会懂。

  此后一年里,风生时不时地就要去琢磨这老秃驴说的话。他总觉那住持法师的一番话其实是对他说的,但奈何他当时没有自主行动的权利,所以也不能直接向本人求证。

  老和尚的话无非是告诉他,存在即合理,要他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求得一夕,便是一夕。

  道理说得通透,却哪有这么好做?

  风生自嘲一哂,把那舍利子和佛珠全压了箱底。

  再戴上时,是遇见朱菁之后。

  在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埋着头笑的女孩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竟不想说自己是谈笑,信口便道,“风生。”

  谈笑风生的风生。

  他生于微末,却也想知道,倘若是真实的那个自己,是否真的能有人认识?

  ……

  他曾躲在别人的躯壳里,和她共赏一场雪。

  在太和殿外,他其实很想看看她的脸,但是不能。因为那天去故宫的人是谈笑,不是他。在不属于他掌控的时间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是望她一眼,也是不能。

  她在给他打的电话里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试探着向他表白。那时他的手顿在刚泡的热咖啡上,被水蒸气烫得发了红,才起身去冲了凉水,回来告诉她,没听清她刚说的话。

  那是假话。

  没想到这个女孩非但没有让他最初的一时冲动以失败告终,还给他带来了意外之喜。

  她记得住他,认得出他,还喜欢上他。

  天知道她送他桂花酒的那个晚上,他有多想亲她。

  但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他连一个完整的人都不是。

  他是现代社会里的隐形人口,所有的证件上都整齐划一地写着谈笑的名字,只能顶着别人的皮囊过活。

  他是生活在虚假躯壳下的囚徒,和朱菁每分每秒的会见都是在限时奔跑。第二人格是原生的一座无形牢笼,判他缓期死刑,只待有朝一日如约执行。

  谈笑想死,没人拦得住。他死了,风生就是陪葬。

  这其中的含义,朱菁应该明白。

  他看着对面因为接受信息太多而显得有些紧张混乱的女孩,耐心地等她理清了思绪,见她面上还是难掩震惊地道,“你是说……谈笑有抑郁症,已经诱发了精神分裂,而且还是……”

  “——双重人格。”风生和她异口同声地说。说罢,他脸上又浮起三分雅痞的笑,低声问道,“现在,你还说你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

  本文中所有病症相关症状皆为创作角度的杜撰,不必考究,不可尽信。

  这篇文其实不是双重人格,只是写的角度比较清奇哈哈。

  下篇:海德格尔

  第18章 第十七话

  海德格尔说过,对于先有的形成而言,决定性的是要看到日常状态中的此在。日常状态表征着此在的时间性。日常状态包含此在的某种平均状态,即“常人”,在这里此在的本己性和可能的本真性被掩盖了。

  世界作为存在之所在,“存在”本身就是遭遇到的世界。

  此在的“本质”在于它的生存。所以,在这个存在者身上所能清理出来的各种性质都不是“看上去”如此这般的现成存在者的现成“属性”,而是对它说来总是去存在的种种可能方式,并且仅此而已。这个存在者的一切“如此存在”首先就是存在本身。

  ……

  如果我们追问存在的意义,这部探索却并不会因此更有深意,它也并不会因此去寻思任何藏在存在后面的东西。只要存在进入此在的理解,追问存在的意义就是追问存在本身。

  很多年后,朱菁再读这部《存在与时间》,仍然感觉恍若隔世。

  倘若一个人的存在只是暗影,在他离去后毫无踪迹,甚至也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之中,那么他所遭遇到的这个世界,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她追问他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在追问他存在过的痕迹,洗刷自己的记忆,让他多年前的面目再次趋于清晰。

  ……

  一五年初秋,朱菁坐在教室里,拿出书包给老师检查,双手也规矩地放在书包上,望着眼前身穿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慢慢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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