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婆靠在床边,不住地点头。
等两人将陈阿婆哄睡之后,白无期关上门,屋外的小雨已经停息,空气中都是寒凉。
阿斋披着青色大氅站在院子中。
白无期想了想还是走到她的身边:“你身上还有伤,这么大晚上的还是不要吹风比较好。”
阿斋偏头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回应他的举动,只是开口:“下田乡现在仅剩的几户人家都是不愿意将田产交出来的,官府开出来的价码虽然不算高,但总归比他们死守着这一方田地有出路,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离开?”
“如果你这句话是今夜之前问我,我可能会回答你,他们是想要坐地起价,毕竟无利不起早,毕竟天经地义。”
“那今夜之后我这么问你,你会怎么回答?”
白无期抿嘴:“我怎么觉得你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想从我口中听到呢?”
回过身看了一眼已经熄灯的屋子,白无期开口:“可能是有人家有孩子一早走丢,生怕孩子日后回来找不到自己,所以宁愿守着这块地和官府作对,也不愿意离开。”
阿斋点点头:“没想到小狐狸还是一只很感性的狐狸。”
白无期微抬下巴:“你不是也这么想吗?”
阿斋面上的反应,却好像她真的不是这么想的一般。
回过身看了一眼屋子,又看了一眼满脸诧异的白无期,阿斋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只好笑笑:“你以为我是要问你陈阿婆的事情啊,虽然说对于她来说,不变卖房产应该确实是为了等孩子回来,可是……”
阿斋顿顿:“可是采竹是不会回来的了。”
“不会回来?”
阿斋点头,深呼吸一口气:“不会回来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这回白无期是彻底没了声音。
阿斋只是摆摆手:“乡下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他们坚信自己失去的亲人的亡灵会在头七及每年忌日那一天,通过窗户回来看望他们。我刚刚看到阿婆的窗槛上有很厚的一层灰,说明那扇窗户已经很久没有关上了。阿婆一个人住,唯一的牵挂就是她的孙女采竹,这么凉的天坚持要开着窗等的人,大概也只有采竹。”
白无期低下头:“所以刚刚她说你懂,也就是她知道采竹已经不在了?”
“应该是,毕竟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也是我以前帮人超度的时候听来的,我自己也没有尝试过,”阿斋说着,抬脚往前走去:“不过她知不知道采竹已经不在人世,和她能不能放下不要再等她回家,本来,就不是一件事。”
“你说得对,”白无期跟上她的步伐:“确实不是一件事。不过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买糖吃。”
白无期只当自己听错。
可是等他发现阿斋绕了一圈到底是在早开市的糖果铺子买到麦芽糖之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竟然真的是来买糖?”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阿斋说着,掰下一块就放到嘴里,作势还要掰一块递给白无期,被他婉拒后也不在意:“对了,晃悠了一个晚上,你请我喝早茶吧。”
白无期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阿斋拉进了一间茶铺。
一杯热茶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白无期原本就是狐狸,对寒凉这种事耐受度高,抿了两口茶之后就看着身侧早就开始和人搭讪上的阿斋。
“先生是在这茶铺里说书的啊?哎呦,我打小就特别喜欢说书的人,学识广博啊,”阿斋说着,还递了一杯茶过去:“这么一大早就要跟着过来开市,这年头果然饭不容易吃啊。”
那说书人接下阿斋的茶:“小姑娘看着年纪很小,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啊。唉,什么时候的饭容易吃呢?咱们也就是混一天,算一天了。”
阿斋点头应和:“对了老先生,我表叔在京城里是做乔迁行当的,上次他还跟我说最近生意是不好做,可听县太爷说下田乡那边还有好几户人家没有搬迁,等他们一准备搬,我表叔就来找生意了。老先生在这里这么久了,跟那几家应该很熟悉吧?如果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搬走的打算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呗,我好让我表叔也能开张开张。”
“下田乡那几户?”
老先生摆了摆手:“哎呦小姑娘,你还是早点劝你家表叔打消这个念头吧,那几户都是出了名的难搞定,官府好说歹说这么多年了一点影都没有,就说那陈阿婆那一户,老婆子一个人大家看她也辛苦,还想着多给她凑点钱,她愣是不要啊,钱都不要的人,你还能跟她说什么咯。”
阿斋飞快地和白无期交换了眼神。
随即油里油气一靠:“照您这么说,这个陈阿婆还真是很麻烦啊,这不仅仅是挡着自己发财,也挡着别人发财嘛!”
老先生却伸出手来摇了摇:“小姑娘不要这么说,陈阿婆那个人啊,这一生,也是太苦了。”
“陈阿婆前些年的时候精神头很好的,她是下田乡有名的布娘,很多人家里办喜事新娘的衣物都是她那里做的。陈阿婆有一天孙女,叫采竹,人长得非常漂亮,而且还有一个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名字叫善生。两个小孩特别般配,善生那小子虽然看着木讷,但是对采竹和陈阿婆是没话说了,陈阿婆原本也打算让他们俩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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