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如霜闻说,不有开口,好半天,她才略略翕动嘴唇,给“嗳”了声。
“如霜姐姐不开心?”风桐瞧着她那黯淡的神色,像破庙里无人问津的佛像,暗沉沉一个光泽,一派苍凉。
“不有不开心,”露如霜给头一低,轻轻道:“却又不晓得有什么开心”。
“成仙呢,”风桐一脸喜滋滋,“多少妖怪梦寐以求的,成了仙便不有道士和尚敢把我们拿住的了”。
露如霜听说,给头一扭,半笑不笑的眼光把风桐看着,问道:“除了这个,还有甚的好的?”。
那风桐听说,给一愣,他倒不有想过。好半晌,才讷讷盯了露如霜:“不是妖怪都想要成仙么,连凡人也想”。最后一句很是恳切,一股神气的模样。
“凡人是怕死,费尽力气要活得久些,不择手段起来”露如霜不屑道。
风桐听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会子才说:“蛟尧却定要你成仙”。
露如霜听了,倒有些愧疚起来,有些怆然,道:“他全是为了我,怕我死了,他真心真意待我”。
“这倒是真的,”风桐听了,把头一点,接上道,“不见到哪个师傅待徒儿这般好的”。
露如霜默认了却沉了脸,也点了点头,却不有说出来,他要她。
忽记起来起始蛟尧起始把她救回去,不过当作一条宠物豢养了洞里的潭池里。蛟尧有个古怪脾气,很是容易生气,她在水潭子底下看到过蛟尧有过几任夫人,都散了。她也怕给蛟尧惹生气,给她丢到洞外头去,她便无处可去了,于是总是把个蛇身子低伏伏潜在深水底下。
蛟尧似乎感觉到了,她怕他。越发对她这样一个因着害怕畏畏缩缩的行为觉得有趣,遂总过来池子边坐了。很多时候,将露如霜一个白蛇身子一看,便是整整看一个上午或者下午。
仿佛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去做,只有看她,当即最紧要。
直至了某一日,蛟尧兴许是无聊了,打水里把露如霜捞出来,给她渡了仙气,她便化了人身。却是半个人身子,拖了一条长长的白蛇尾巴。
披散着头发,生疏的人眼睛变得湿柔柔,目光流转。露如霜忽然觉着蛟尧把她盯着,目不转睛地。那直像是一只手,紧紧过去要把露如霜抓住手心里。露如霜看得久了,将眼睛掉过去不看蛟尧。
打那过后蛟尧便待她两样了,不再是养宠物。更甚,执意要救了她的命。晓得她心上缺了一角,活不长久,且不知哪一天就给魂飞魄散去,遂遍寻方子,要保她的命,教她天长地久地活下去,陪了他身边。
过后发现成仙能救露如霜,便尽心尽力帮她成仙。
露如霜临水自照,见着水面子上的人影子,冷清一张脸,那美貌倒是老天爷厚待她。这样的财产是生做一只妖的补贴?
风声紧紧的,满山顶上的青草一齐向一个方向倒。风桐和露如霜一齐听见身后头一个铃铛作响的声音,两个一时将头一回,是蛟尧。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回去?”蛟尧把一双手背在身后头,脸上在蓝月光里幽幽的,像是深谷里艳紫盛放的花。身穿的红锦刺绣衣裳,腰带上系一个红线编节的,菱形模样,底下串一个杏花大小铜铃铛,一个红穗子垂下去。
“洞里太闷了,”风桐见露如霜不说话,便说道,“出来吹一吹风,透透气”。
那蛟尧把风桐看一眼,冷道:“偏你是个贪玩的性子”。
一时说完了,又向露如霜道:“如霜,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了,这几日勤加苦练,只待十五月圆来了,一切便好起来了”。
露如霜听了,闷闷地“嗯”了一声。
蛟尧把他两个看一会子,见他两个并无要行动的趋势,再站了一会儿,扭过头回去了。
这时候风桐忽捺低了声音,鬼祟的声口,说了一句:“那和尚给打了个半死”。
露如霜一时听说,不有反应过来,把风桐疑惑地看着。
待明了了过来,脸上一白,问道:“是那日打你手里头把我夺去那个?”。
风桐见她知道了,给头一点。
“多久的事?”焦急的口气没给藏住,脸色也沉重得多了。想到蒹葭苍,又听说他给人打了半死,猜到是为了自家的事。她心忽然重了起来,直向下沉。
“就是那日你去那狐狸洞救蛟尧发生的,”风桐把眼睛看了一眼露如霜,偏过去望向远处空中,在回忆着,“那日我一个人在洞里委实无聊,便想起了隔壁山上的折灵寺一群和尚修行,灵气旺,便想着去那地方寻个阴凉的地方躺他一躺,助长助长修为。偏巧我过去了,便见到那折灵寺把个大门死闭,我好奇的紧,爬了红墙上给里头一望,就见到那个和尚正教人鞭打。”。
“过了后头,直打昏死过去,”末了风桐把嘴巴撇了一撇,补充道。
露如霜听着,胸口里一跳。似乎看到了那样一个烈日当头,血淋淋一个背,没有一块好肉。
她实在搞不懂那和尚为何待她这般好。
月色照在洞口,是生出来的一层白霜。那样冰凉暗沉,不晓得哪个年代给掘的一个不方不圆的石洞。对过瞧着,只觉得一湖冷水扪上脸上,教她喘不过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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