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法号生灭,”和尚搬来个凳子,坐在我的床前,“打小就到了寺院。”。
“也是家里人送来的吗?”我说着,又委屈的红了眼。
“师傅捡回来的。”
我瞧着他脸颊霜色,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到桌边替他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水。
“迦尘师兄黄昏时打的热水, 还又给了我些金银花。”
我站了没多时,身上慢慢浸上凉意,便开始打起哆嗦。
“快回床上吧。”生灭摸了摸我的手, 我却发现他的手比我的还凉。
我重新躺在床上裹好被子,才看向生灭:“你不回去吗?”。
“皮实耐冻。”生灭对我笑道。
我们两人笑了一会, 忽然沉下来。
良久, 生灭才道:“师傅说你要来那天, 我特开心,从小师兄弟都是两人一间屋,只有我一个人, 我,”生灭顿住,敛了几分脸上的笑容, 笼上认真的表情,“我觉得我见过你。”。
“……我也是。”我有些惊讶又有些开心,低头羞赧道。
那夜雪停了之后月儿升了起来,月光如清涟,波波荡漾在清尘庙里,碧竹如洗。
我侧头看了几眼对面床上的生灭,忽然记起自己的法号叫寂灭。
“生灭?寂灭?”我在心头念道,然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冰雪消融,白色的凉雾从山顶袅袅飘起。
清晨,第一声击钟声响起时生灭就从床上坐起来了。
他见我还在睡,便赤着脚走到我的床前想将我摇醒。
“爹爹,我再睡会儿。”我显然是忘了自己在寺庙里,扯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
生灭便让我再眯了会儿,回到自己床边穿好衣鞋后又才来将我叫醒了过来。
我坐起身,身体软绵绵的摇摇欲坠,整个人都还是迷迷糊糊。
生灭替我穿好衣服,又跪在地上替我绑好了腿,套上鞋子。
我俩赶到大殿时,其他师兄弟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虚无住持站在佛像之下众人之前,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到他身边去。
我有些犹豫,看了一眼生灭,见他点点头,我才朝着虚无住持走去。
“这位是你们的小师弟,寂灭。”虚无住持的手轻轻贴在我的颈后,另一只手拿着一串佛珠,佛珠随着虚无住持说话时手臂的挥动一起摆动,撞出了清凌凌的声音。
等虚无住持坐下后众弟子行了顶礼。
我一时看得有些呆,反应过来时吓得后退了一小步。
虚无看着我和善的笑,然后拉过我的手让我随着他坐在他身旁的蒲团上。
我本就还未醒彻底,一坐在蒲团上又靠上了虚无主持的后背,便又睡意绵绵,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耳旁响起了一声声脆生生的敲击木鱼的声音,伴着《楞严咒》,梵经声声竟也能将我催眠。
“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南无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我的唇角挂着一抹笑,一只手拉着迦尘师兄的手,一只手挥舞着虚无住持给我的刚刚那串佛珠。
“刚刚我们念经时你倒一个人躲在住持身后睡觉,现在又一个人津津有味的念了起来,小师弟,我还说你什么好呢?”迦尘笑着摇头,然后又低头看我朝他扬起的脸,表情很是无奈。
早膳过后我硬要拉着迦尘带我下山去看雪。
“山上的雪不一样吗?”迦尘问他。
“不一样。”我也不解释何处不一样,只是一个劲的拉着迦尘朝山下走。
那是昨日我同二叔叔上山时看到的一条潺潺溪流,溪涧被白雪覆盖,一股清冽的溪水汩汩流淌在其间。
在溪流当中一条鱼被两块石头卡住了,在溪水浅浅的溪涧里挣脱不了。
我松开二叔叔的手,踏着柔软的白雪,一路跑到小溪边,蹲在溪涧边上,上身倾覆而去,用手拨挑开了那条鱼身旁的石头。
“我明天会来感谢你。”我听到那条鱼对我说,这让我高兴的咧开嘴笑了。
但之后我又很快忘了,直到刚刚在大殿,似乎是听了《楞严咒》的原因,我才忽然想起来。
“迦尘师兄,”我抬头问他,“你听过鱼儿说话吗?我听过哎。”。
我眉梢眼角都带着丝丝笑意。
“是不是‘咘噜咘噜’?”迦尘咧开嘴笑着逗我。
我登时拉下脸,气他不信我,就使劲的拽着迦尘的手想走快一点,想让他去溪边听鱼说话,证明我没有骗他。
但等我们两人到了溪边,却什么都没有。
“乐颉,你不是说看雪吗?”迦尘见我直勾勾地盯着潺潺的溪涧满脸委屈,便试着去逗我开心。
我抬头来看他,这回却换我反呛他:“山上的雪不一样吗?!”。
“……不一样哦,”迦尘像是没有料到我会用同样的话呛他,愣了愣才开怀笑起来,“走,师兄带你开开眼。”。
那是我始终还是个孩子心性,一句略带悬念的话语便勾起我的好奇,将我心里的阴雨天捅破,又照出个阳光明媚。
我们两人坐在山峰上的大石头上,远眺而去,看见的蜿蜒曲折的山脉全是穿着洁白的圣袍,几道彩云落在山腰,朝阳硕大橘红,光芒柔柔绒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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