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最近很头秃。
邺都总算一天天安稳下来。当初北伐的几位将领中,闻堂已经回了泰州,箫薇打算在中州留一段时间陪陪家人朋友,然后和江暮云一同前往西北重建白虎营,不日也要启程了。
这就意味着孙绍也待不了多少时日。谢兰当时有一万个不放心,公孙瑜前脚刚离开吴都,她后脚便跟上一同来了北方。现在邺都大事都尘埃落定,谢兰估计要跟着孙绍大军一同回江南去了。
顾烨愁容满面,不知道自己和谢兰现在算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这一别何时才能再见。
人人都觉得顾烨必定加官进爵,走向人生巅峰。在顾淳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便是近侍,此后数年,他更是不离左右,与顾淳情同手足。
如今顾淳登基为帝,那他顾烨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于是顾烨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您客气了”,“哪里话”,“没有没有”,“谬赞”。他顿时成了个香饽饽,每次下朝走到殿外,都有人追上来和他闲聊,就算是回到住处,也有人排着队来拜访。
顾烨可谓是十分无辜。若这些来客只是随口聊几句,或是有年轻后辈对他非常崇拜,想听听陛下打江山的过程中不为人知的故事,他应付一番也就罢了。若真有人想让他举荐一二,在陛下耳边说几句好话,他还真做不到。
他从小到大,心里只有“忠义”两个字。既是太子近侍,那为其赴汤蹈火,也是应当应分的。他每次去救顾淳,都没想过自己会不会陷入危险。在西戎那会儿,他从尸山血海中把顾淳背出来,一路护他走到白城,也差点丢掉小命。
而后多年相处,顾淳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除了臣子的本分,他的确把顾淳当做了自己的兄长,敬他,护他,顾淳所追求的大义,也是指引顾烨向前的灯火。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兰”这个名字居然在他心里牢牢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们在月央殿的风云诡谲中初见之后,顾烨就觉得自己掉进了谢兰的坑里,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坑”。谢兰会想方设法地约他吃饭,会明里暗里查他的过往,会在花灯节上……
不能想,太害羞了。
灯下一吻,虽是无心,还是让人浑身震颤。
顾烨觉得自己是对谢兰动了心的——若他那颗木头脑袋连着的不是一颗木头心。
他会时常想到谢兰在地牢前见到他受伤的时候心疼的眼神,想到她为自己包扎的时候细心的模样,还有在彭川镇朝夕相处的珍贵时光。
然而此木头初识情滋味,还不懂各种套路,也使不出什么花花肠子,一想到谢兰要走了,就觉得十分难过。
这难过终于被顾淳发现了。
顾淳每日都忙的很,但和顾烨见面的次数还是很多,毕竟有公务交待。顾烨三番五次魂不守舍,还一脸纯情,顾淳再看不出来,也枉做了这么多年“兄长”。
“……如此一来,江南的事务便做完了大头,“顾淳话里有话,“不过江南还真是好,要有机会,我还想去住一段时间。”
“是啊,真是好。”复读机顾烨跟着叹了一句。
“江南的姑娘也好。”顾淳笑道。
“是啊,江南的姑娘……”
顾烨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太对劲,眼看着顾淳桃花眼一眯,一副“你这怂样”的表情,慌忙辩解道:“我不是……”
“顾烨啊,”顾淳摇摇头,“你可知道谢家的情况?”
顾烨愣了愣,没接话。
“谢清的三个儿子,一个多病,一个菩萨心,一个还太小。”顾淳缓缓道,“他年纪也大了,谢家作为如今的江南家族之首,担的责任太重,谢清定会早早地开始培养接班人。你说,以后的谢家,会听谁的?”
“谢兰。”顾烨低头接道,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无名欣然,觉得谢兰能担此大任,自己也跟着骄傲起来。
顾淳眼见着这木头会错了意,咳了两声,话锋一转:“那你觉得,当谢清的女婿,日后会在哪里?”
顾烨一怔,终于明白了顾淳的意思。
他若是要和谢兰在一起,必定要前往南方,一辈子也许都要以谢家的利益为重。他在北伐中的功绩足以让他身居高位,但离开邺都,这一切恐怕都要打个折扣。
顾淳点到为止,便也不再多讲,又把话题转向了公事。
人心易变,殊途同归的太少,这……毕竟是顾烨自己的选择。
一直到孙绍整兵将要出发的前一天,顾烨都没什么动静。
而那天晚上,谢兰正收拾回江南的东西,却突然听到窗外一阵窸窣。她轻轻一瞥,竟看见顾烨正骑在树枝上,跟她打着招呼。
谢兰哭笑不得,眼见着那树枝来回打颤,生怕他摔到地上,连忙推门出去:“怎么爬那么高?”
顾烨利索地跳下来,竟从怀里掏出一个镯子,不由分说地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阿兰,我……”
谢兰还一脸讶然地看着镯子——那上面纹着一朵朵兰花,在月色下显得高贵而娇美。她一抬眼,便发现顾烨从脸红到耳根,他太过紧张,还没松开她的手,每说一个字,便会握得再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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