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江南
前人道“烟霏云敛,山川寂寥”皆为秋声,江南的深秋不像北地一般狂风肆掠,但一层秋雨一层凉,再加上南梁如今的光景,总给人几分严厉萧索的感触。
自顾淳一行人退至吴都已过数月,南梁朝廷颇有自知之明,一切从简。谢家让出一处府邸,修整一番,便成了“皇宫大殿”,改名为“临安殿”。公孙瑜每每看到悬挂的牌匾,心里都不禁要感叹一二——临安临安,临时安定之所,倒像是一种无声的抗争和警醒。
她轻轻摇了摇头,便匆匆往谢府而去。今日谢清老爷设宴,邓、韦两家都会派人应邀。公孙瑜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便听见庭院里一阵谈笑——客人们来的都早了些,已经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众人见到公孙瑜,纷纷拱手相迎。她也作揖回礼——公孙家只剩了这一根独苗,不论何时何地、何种宴席会谈,她都是唯一人选。
朱雀符的回归在江南引起一阵轰动,更别说这朱雀符后人与新帝关系匪浅。公孙瑜正式入仕,挂了个户部的职位,但明眼人都清楚,她的实权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南方重商,淮州以经商发家的家族更是多如牛毛,公孙彦还在的时候,朱雀符便有极大威信力。如今朱雀符与玄武符联手,每日为此来到吴都的追随者都不在少数。
谢兰自然地坐在公孙瑜身旁,给她撑起场面来,手上倒着茶水,一张嘴也没闲着。
“最左边的那个绛红衣裳的,就是韦家大公子,韦煜。他父亲重病在卧,长子掌了实权。”谢兰示意公孙瑜看过去,“但这人我不喜欢,有点小家子气。他们几乎垄断了茶叶买卖,每年赚的都不少,谈生意还斤斤计较。他旁边那个是二公子韦轩。”
“中间的是我爹,还有大哥、二哥,你都见过了,我们家除了行医,也做草药生意,还有酒,毕竟酒有时候也是药嘛。”谢兰接着说,“再往右就是邓家人。邓家丝绸做的大,那个是邓瑛,大小姐。旁边的邓远是老二。”
公孙瑜一一在心里记下——她此前已经问过,丝绸生意原本是公孙家独大,可后来公孙彦忙于政事,又跟着赵粲去了北方,有本事的几个兄弟也大多入仕为官,邓家便后来居上了。
“其他人,有的是小富商,有的是想要进官场的读书人。”谢兰又指了几个有些来头的,突然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惊道,“我爹还请了乔旬?”
乔恒是南迁众臣之一,可谢兰没想到他那不着调的儿子也跟了过来,还入乡随俗,竟已经开始和南方的商贾称兄道弟了。
公孙瑜笑了笑:“他其实有两把刷子,多认识点人是好事儿。”
谢兰撇撇嘴,把她没讲完的话补上:“然后帮你的陛下打点江山,是吧?他也是够惨的……”
“哪有,”公孙瑜轻轻撞了她一下,笑道,“他刚来南方的时候我们就说清楚了,只当合伙人。”
人差不多到齐,谢清便简单地敬酒致了辞,大都是希望江南士族同心协力,互相扶持,忠于朝廷这些话。公孙瑜明白,让这些以利为先的商人毁家纾难都是无稽之谈。他们把谢清高高捧上天也不过是表面客套,这宴会只是让大家脸熟,日后如何经营,还得仔细考虑。
谢家、邓家居于淮州,而韦家在荆州。宴罢,谢清便派人带着韦煜一行四处观赏,也算尽了地主之谊。他自己则是按照之前的约定,私下会见了公孙瑜。
谢清对公孙瑜一直不错,一是因他与公孙彦交情深厚,二是看她孤身一人,在白城与邺都数年,好不容易才辗转归乡,有些对晚辈的怜惜,三是因她与谢兰交好,谢兰每日都在他耳边念叨让他多帮着点儿,听得他老耳生茧,从不知道自家闺女还有这么啰嗦的一面。
但公孙瑜提出让谢家斥巨款购买“临安票”的时候,他还是要权衡甚久。
“谢伯,”公孙瑜恳切道,“我知道现在拿不出什么凭据。但如今百姓还都等着收复北方,朝廷减税轻徭、招贤纳士,数月来整个军机处都殚精竭虑,大家都看在眼里,人心向背您必是清楚的。只要谢家开了这个头,朝廷自会有办法让其他家族效仿。”
“我知道,”谢清开口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朝廷。那若谢家真的解此燃眉之急,可有回报?阿瑜,你要清楚,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若非是你提的,我都不会考虑此事。”
“有,”公孙瑜眼见谢清要松口,连忙接道,“日后谢府便有朝廷授权,开设’银行‘——就像曾经的兰若寺商铺一样。但那时的商铺是私人交易场所,谢家的银行则会有朝廷公信力做后盾。如果有一天,整个淮州的百姓都把自己的钱存在谢府,这些钱可以做多少事情……”
公孙瑜把银行的建设前景一一讲述,谢清却还是没有当下做决定。公孙瑜只好悻悻离开,看到了在府门口等她的谢兰。
“你别急,”谢兰安慰道,“我爹这人做事向来小心,他说愿意考虑,就是有戏。”
“我知道,”公孙瑜叹道,“只是从北方来的流民越来越多,张大人一直想开凿运河,刚好能安顿流民,让他们有事做有饭吃,但朝廷本钱不够,没办法开始。还有青龙弟子想做点研发,都得自己跑出去挣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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