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忻一句“所为何事”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看着公孙瑜的神情,怕是不便透露,随即改口道:“汝南州形势不稳,若是去了,一定多加小心。交子务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
公孙瑜连忙道谢,又答了乔忻的几个问题。二人杯中的茶都见了底,乔忻还有别的事情,便打算起身告辞。
“乔兄……”公孙瑜突然问道,“《货殖传》中提到,南有一士曾于建国之初,在各关口以新铸的龙纹、马纹、龟纹币为样钱,以便勘验,否则熔铜入官。你可知这’一士‘究竟为何人?”
乔忻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竟不知……这’一士‘,是公孙彦大人。”
这下换公孙瑜愣住了。
公孙彦对她而言……就像是一段故事、一个符号。她不止一次地听谢清缅怀故友、哀其生不逢时,先是倾尽家财、借朱雀符之力助挚友赵粲登上帝位,又怀着一腔报国心随其北上,离开他念了一辈子的江南。但伴君如伴虎,最终还是躲不过猜忌,葬身于权位之争。
乔忻写《货殖传》的时候,公孙家的罪名尚未平反,他对公孙彦怀有再高的敬意,也不敢把他的名字写在纸上。本该被代代传颂的名士,到头来只能化为边疆的一抔黄土。
而这一刻,这位“父亲”的形象突然在公孙瑜心里立了起来,他满腹诗书,又是经商奇才,本可以度过逍遥自在、富裕享乐的一生,却毅然选择了另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
“阿瑜,”乔忻叹道,“有时候看见你,我竟会想起公孙大人。你称我一声兄长,我也想劝你一句——过刚易折,你对朝廷多尽心,我看在眼里,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我明白,”公孙瑜轻轻笑道,“但……’朱雀‘后人,理当如此。”
乔忻笑道:“倒是我缺了些气度。”
“花开应季,”公孙瑜道,“陛下……与赵粲不同,照我看来,乔兄不必担心,我还等着回来一同喝庆功酒呢。”
“交子务是个大摊子,”乔忻一副无奈的样子,“要喝酒,不如去找我二弟。你们说的’上市‘那套东西,他正没日没夜地摸索呢,估计到了年关,他就又能大赚一笔了。”
公孙瑜笑着和乔忻告了别,目送他离开,便坐下给自己添满了茶,刚端起来,那杯子突然被一只手夺了过去。
“这茶水凉了,”顾淳在旁边坐下,“差人再上壶热的吧。”
“顾淳?”公孙瑜半惊半喜,“你好些了么?怎么来这儿了?”
顾淳微微扬了扬嘴角,示意自己没大碍,随即便严肃道:“你方才说要去南疆,我怎么不知道?”
公孙瑜没想到他已经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打趣道:“你堂堂君主,偷听别人说话算什么道理?”
顾淳没应,依然担忧地看着她。
此前邺都陷落之时,淮州尹逍欲派兵救援,无奈后院起火,一向与大梁交好的汝南州竟派兵骚扰边境百姓。尹逍主力被牵制,一直到顾淳来到吴都,南疆才消停下来。随后,汝南王屠越亲自致歉,斩杀叛军首领以示诚意。但谁也不知道,那首领是不是汝南王的替罪羊。
“陛下,”公孙瑜少见地换了称呼,“觉得屠越此人如何?”
“为人精明,以利为先,”顾淳简单地评了两句,“但统领一州,才德尚可。”
“那为何会在邺都有难之时犯我边境?”公孙瑜自问自答,“想必是有人从中作梗。这根刺不拔/出来,北伐也无法安心。”
顾淳轻笑道:“想的倒远。”
他心里却有点闷。公孙瑜此前一直算个潇洒的人,似乎毕生理想就是过着富裕自在的日子,如今却是一头扎在政事里,一年到头也没休息几天。
人为何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顾淳自己再清楚不过。公孙瑜这样不算坏事,他却总有一种……没有把她保护好的感觉。
“西戎是血仇,只能硬打,打到归服,恐怕到了下一辈,才能有言和的可能。但南疆不一样,”公孙瑜道,“他们是贪婪,早在前朝便与中原立下了盟约,眼见着大厦倾颓,就想和西域联手分一杯羹。”
她生怕顾淳不同意自己远行,想着字字占尽道理:“但汝南州毕竟离戎州太远,和荆淮的关系才更值得维护,若是朝廷给出了更优厚的条件,我想汝南王也不会舍近求远,去攀乌离那根线。我想和屠越谈谈,在荆淮与岭莱边界开设集市,统一管辖,对各州百姓都有好处。”
化敌为友,百利无害。
顾淳叹了口气,心知公孙瑜决心下定,也不好劝服,便接着问道:“何时能回来?”
“年关前,”见顾淳松了口,公孙瑜总算放了一半的心,笑道,“我还等着吃火锅呢。”
她看向顾淳的眼睛,缓缓道:“我愿立下军令状,不费兵卒,为陛下夺取南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儿太困了手一抖发了没修的版本QAQ
明天请假一天,25号回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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